却说茵茵跪了一日,哪怕垫着蒲团,又戴了护膝,仍然把膝盖跪伤了,趁着晚饭那会子何妈妈去用饭,她赶紧起身,在蒲团上坐下歇息,按揉自己疼得麻木的膝盖。
一直在厅堂里站着的兰香见状,赶忙走过来,小声问:“小姐,您怎么样了?”
“只怕已红肿了,”茵茵抱着双腿。
“奴婢给您揉揉,”说着,兰香跪坐下来,双手按在茵茵的膝盖周围,轻轻揉捏……
因还带着护膝,这几下捏得跟挠痒痒似的,茵茵便叫她:“使点劲儿,”兰香依言下大力气,如此,茵茵才觉舒服了。
“也不知老太太什么意思,难道晚上还要跪么?祠堂里没人,晚上又冷又阴森,小姐胆子小,如何受得住?”
茵茵撅了撅嘴,她可不觉自己胆子小,“等着罢,看那何妈妈回不回来,她若回来继续看着,那我也就只能继续跪了,若再等半个时辰她还不回来,咱们就回去——”话音才落,便听守祠堂的那婆子轻轻咳嗽了声。
兰香与茵茵一对眼,茵茵立即明白,一咕噜起身,重新端端正正跪好了,而兰香也疾步退回大堂内,在原先所站的角落里继续低头侍立。
等何妈妈回来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祠堂内可以听见外头狂风吹动槐树叶的沙沙声,茵茵时不时调整一下姿势,然而调无可调,因着无论怎么跪也难受,茵茵渐渐头昏眼花,无力支持,听见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她舔了舔下唇,视线渐渐下移至供桌上的瓜果。
她已用过晚饭,可天冷人也容易饿,她手边那盒子小点心已用完了……
若是爹爹能送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来便好了,茵茵望着供桌上那盘烧鹅这样想。
她哪里知道此时陆润生正为邱姨娘和陆夫人的争执而焦头烂额,暂且想不起她这个女儿。
可没过一会儿,竟真有一食盒点心送了过来。谁送的不知道,只知是厨下一个跑腿的说奉了上头的命送的。
兰香会做人,把那点心先孝敬了守祠堂的婆子和何妈妈,此时何妈妈也是站得头昏眼花、腹中饥饿,于是拿了两块枣泥糕。
吃人嘴短,许多事自然就得通融了。
兰香这时才敢问她:“妈妈,天寒地冻的,老太太让我们小姐在这儿跪一宿么?”
何妈妈说不,“子时后便可回去了,明儿卯正再过来。”
兰香大大松了口气,“多谢妈妈,说着又给了一块儿云片糕,而后才提着食盒匆匆去内堂……
正是饥肠辘辘的茵茵也没问是谁送的,拿过来便狼吞虎咽起来。
兰香这便将何妈妈的话悄悄告诉了她,她听说不必她跪一整夜,大大松了口气。
吃完后继续跪,就这样等呀等呀,等听见院墙外清脆的梆子声敲过三下,茵茵立刻精神了,她回头看,何妈妈已不见了,兰香欢欢喜喜地快步走过来,做着口型道:“小姐,到时候了!”说话间已经近前。
茵茵双腿麻木,再没了起身的力气,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搭着兰香的手臂才缓缓站起来,双腿又酸又胀,险些没又跪回去,幸而兰香双手紧紧托着她的胳膊,她才站稳当了。
而后兰香替她系上披风,把蒲团下的黑漆小食盒揣怀里,双手搀扶着茵茵,缓缓缓缓往祠堂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