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落日残霞,寒潮老树昏鸦,一点飞鸿影下。伫倚高楼风萧萧,黯然生天际。
卢俊义送走了柴进,借出了燕青,最后拜别了许贯忠和留在柴家庄的众豪杰。来时高朋满座,去时形单影只,不免有些惆怅。
可是和沦为阶下囚的柴进相比,卢俊义又可谓春风得意。作为整个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枪,主动招揽卢俊义之人络绎不绝。
其中尤以酆美、毕胜和丘岳、周昂开出的筹码最大。
酆美以刚发生的边军大捷为证,向卢俊义承诺后续再有战事发生,至少给其正先锋之职,且功成不居,足额发放。有关胜和呼延灼先例在前,卢俊义还是很心动的,并未直接拒绝,只用思乡心切推辞一二。
另一边丘岳更是开出了天价筹码,只要卢俊义应下,立马升为殿前侍卫马都指挥使,并送东京城别院一套供其安顿家小。卢俊义早从柴进口中得知丘岳和周昂的靠山是高俅,怎敢入他门下,没等丘岳说完便逃也似得跑了。
丘岳望着离去的卢俊义,不甘心的叹着气将最后一句说完:“高太尉其实对自己人挺好的。”
周昂拍了拍丘岳肩膀,安慰道:“各花各有各花香,高太尉的名声确实不好,但对我等不薄。”
丘岳这一路受得白眼比他这辈子的都多,虽然知道高俅名声不好,但未曾想到已至这种地步,即便如此,丘岳还是尽心尽力的想要完成高俅的吩咐。
只可惜非人力所能及,但丘岳、周昂也不能一无所获的回东京,只能将最后的期望放在董平身上。
董平自从败给卢俊义后,也是颇为失意,没有得到天下第一,回了东平府肯定会被程万里嘲笑。
一经丘岳、周昂招揽,条件谈妥后,董平也顾不得许多。在他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文官都一个德行;既然跟谁都一样,还不如选个后台硬的。
董平同意后,丘岳悬着心才放下来,天下第一没招揽到,能带回和天下第一相持那么多回合不落下风的好汉,也算能给高俅一个交代了。
另一边骑着高头大马,背负崭新虎头金枪返乡的卢俊义,沿途受到各地豪强的热情款待。若只是简单的吃席交友便也罢了,更多的是想见卢俊义露一手,看其是否配得上天下第一枪的名号。
有道是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初时,卢俊义还很享受这种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的情况,几次过后,便已厌倦。推辞不过,只好用布包裹显眼的金枪,这才免遭骚扰,顺利返回大名府。
有道是近乡情怯,越靠近住所,卢俊义心中反而愈发紧张。正巧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的算命先生,其身着一袭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衣襟随风微动,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去,踏入云端。
仙风道骨的模样本就很引人注意,此人边走还边念:“卦理道破天机处,坐断街隅论死生;曾为半仙占一卦,包君可解流年厄。”
卢俊义闻言,顿时笑道:“你这算命先生好大的口气。”
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接茬。这算命先生正是卢俊义命中注定的有缘人-智多星吴用。
盖因吴用曾在梁山周寨主面前夸下海口,定要请英雄大会得魁者上山,这才有了眼前这看似偶然实则精心安排的偶遇。
吴用见卢俊义已上钩,心中暗喜,而后高深莫测的望了卢俊义一眼,摇了摇头如同躲避晦气一般想要离去。
卢俊义见状一把拦住吴用,面露不满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是欺俺掏不起卦钱?”
吴用面无表情,仿佛历尽沧桑,洞悉世间万物般说道:“忠言逆耳,员外想必不愿听也不愿信。”
“你不说怎知我不信?”卢俊义不解。
吴用叹了口气道:“我观员外眉目间有红煞之气,红气转煞气,乃大喜转大悲之兆。”
卢俊义闻言心下一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追问:“可有化解之道?”
吴用伸手一算,又瞅了眼卢俊义风尘仆仆的模样,沉吟片刻后,回道:“看员外样子似是远途归乡之人,这劫避无可避,唯有小心身边亲近之人。”
言罢便要转身离去,卢俊义还欲纠缠,吴用扔下一句:“我已泄漏天机,阁下不必再问。”连卦金都未收,头也不回的快不离去。
卢俊义牵着马心事重重的来到家门前,见还是白日便大门紧锁,也未有人来迎他,心中不喜。
遂拉动门环敲击了几下大门,久久无人应答。
正当发怒之时,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厮开了门,明显没认出卢俊义,还语气不满的问道:“你要找谁?”
卢俊义怒极反笑:“叫李固出来见我。”
小厮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卢俊义,见其风尘仆仆不似贵人,顿时嚣张道:“也不怕风大闪了你舌头,这是天下第一好汉的府邸,知府大人上门都要投拜帖,李大官人是你想见就见的?”
刚从后院出来的李固见前厅大门处传来嘈杂之声,便快步走来查看情况,结果差点吓掉半条命;赶紧亡羊补牢,狠甩了小厮一巴掌,大声骂道:“瞎了你这厮狗眼,连老爷都不认识了。”
紧接着弯腰抱拳迎接卢俊义:“恭喜老爷得偿所愿,闻名天下,前日知府大人还派人询问老爷的归期,未想竟到的这般快。”
卢俊义瞥了眼李固,冷笑道:“老子回自己的家,难不成还要提前给你通报一声?”
李固知道卢俊义正在气头上,连忙主动为其掸去身上灰尘,并接过行李和马匹缰绳,温声解释:“老爷走后,家中没了主心骨,连下人都不尽心了,夫人一气之下才换了不少人,这才没认出老爷来。”
这个解释倒还说的过去,卢俊义气消了不少,随口问了句:“怎不见夫人呢?”
李固自然知道自己做的好事,连忙替夫人打掩护:“夫人想必忧思过度,应该在房里养病呢。”
卢俊义闻言,连忙关切问道:“可有让大夫看看?”
李固连忙找了个理由搪塞,而后牵着缰绳亲自去喂马。卢俊义虽心生疑虑,但也顾不得管他,快步走向后院卧房。
室内,袅袅升起的蒸汽与淡淡的熏香交织缠绕,贾氏曼妙的身姿在烟雾中轻轻摇曳。
听见门响,贾氏轻轻提起一袭轻纱,水珠沿着她细腻如玉的肌肤缓缓落下,更增几丝诱惑。
门乍开,强光刺眼,贾氏看不清来人,娇嗔道:“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卢俊义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而后疑惑问道:“夫人不是病了吗,怎么大白天的沐浴?”
此话一出,贾氏双腿发软,又跌回浴盆之中,大脑飞速运转一番后,颤颤巍巍的说道:“是官人回来了,最近身子不爽利,想泡澡出出汗。”
卢俊义没有多问,放下行李后,便吩咐贾氏:“夫人洗完后,安排下人再烧桶水,我也洗洗浑身的泥汗。”
贾氏此时哪敢多言,忙不迭的应下,待卢俊义出去后,捂着胸口深吸几口长气才缓过神来。暗骂了句:死鬼,真不懂情趣,真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