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区的时候,星榆的心情出奇地轻松。
由于事务管理局的介入,这起事件被记录为她、林漪和林深三人共同完成,而她占据了主要功劳。
这个结果虽然对星榆有利,但对于那个只在乎积分的代理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星榆还是觉得自己赚了。
林漪承诺过,事件本身的悬赏金归星榆。再加上这起事件本身,林漪要支付的四倍酬金。
最关键的是严诤为她申请了特定信息的访问权限。
如果通过审批,从明天开始,她将能接触到普通人无法获取的重要情报。
……其实她对整个东部地区的灾难根本不感兴趣,对这件事追根问底纯粹是因为那个“污染体”事件的开端是自己。
麻烦的是,虽然现在的污染体事件和她一点关系没有,但管理局还是认为那件事是开端。
然而,真正让星榆感到意外的是自身的变化。
今天的自己……似乎感觉不太一样?
自己对许多事物的理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语言的力量、颜色的含义、提升融合进程的关键……这些原本零散的信息,现在在她的脑海中开始形成某种联系。
就像是有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思维中的某道门。
是的,就是今天。
今天似乎接触到了某个关键的“契机”,促进了这种变化。
开始能从不同的事件中找到某种共同性,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而且,再度回想以前发生的种种事件,她发现过去的经历,似乎早就有展现出这些特质。
相比之下,林漪的心情截然相反。
她身上的伤势进行了简易的包扎,还没有进行专业的治疗。虽然还在往外渗血,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即使她仍然努力地保持形象,但是一直到了医院,她的神色都还是有些难以掩饰的糟糕。
“林漪?你这么快就又来了?”
这并不是上次星榆拖她过来的那家医院,但即使是这里的医生,还是仿佛见到了天天过来的常客一样。
林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嗯。我和小深都受了伤,麻烦安排一下。”
很快,林漪和林深就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诊间。
星榆本来准备继续等待——不过,还没有五分钟,她就看到林漪的房门打开,医生对她轻轻招了招手。
她走了进去,心中有些意外。
医生识趣地走出房门,传来反锁的声音,留给她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漪靠在诊室的墙上,忽视了渗血的伤口。
她的暗红色眼睛紧盯着星榆,声音冷静而警惕:“在这里才能真正谈话。时间有限,直入主题。星榆,你是a环出身吗?”
“不是。”星榆果断否认。
她对林漪怀疑她的身份这点倒是没觉得奇怪。
现在她发现,光是名字,自己都是个行走的疑点。
“那我也不是。”林漪立刻回答。
“别装了。”星榆毫不客气地指出,“你有姓氏,林深没有。而且你不计成本地雇人协助任务。这种行为可不是普通郊区代理人的作风。”
林漪的表情稍纵即逝地转变,随即恢复了冷静。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但我确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被精心呵护,来这里猎奇,玩够了就回去享受美好生活的a环人。我对a环的了解,只是出于个人原因。”
“没错,星榆,我知道的确实比一般人多。关于真正世家的秘密,超凡能力的本质,还有更多。但是,”林漪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探我的事情,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不缺少任何东西。除了a环、主城,别的事物对我都毫无意义。你会向我坦白你的一切秘密吗?”
她看起来似乎是在为星榆白天的询问而愠怒。
不过,星榆此刻倒是感觉到了。
这似乎是一种伪装。林漪同样在期待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否则也不会特意留出这个机会。
“很巧。我也知道一些特别的事情。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开口。”星榆回答。
a环的能源与生活方式、核心理念与日常生活、政治结构及政府机关。
这些秘密,她一直保守着也毫无用途。
按照自己整理出来的各类详细情报,星榆继续说明:“……外环的理事会似乎只是a环的部门之一,而并非唯一的决策机构。”
她本打算用这些信息来让林漪证实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但出乎意料的是,随着星榆娓娓道来,林漪的神情逐渐由怀疑转为专注。
倒像是在聆听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a环。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又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这些话语?”林漪谨慎地开口。
“许多人对a环的想象仍然局限于郊区生活的延伸。但这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是人们在现有认知下难以想象的。既然你说你对那里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不是虚构。”
林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许久过后,她才做出决定。
“好吧,既然你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有一些信息,我可以告诉你。星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星榆微微点头。
林漪开始叙述,突然之间卸下了某种重担。
“是的,其实我真的是a环出身。但我或许没有这么自称的资格,因为我没有在那里生活的记忆。我是被带离a环的。
“原因只是因为……林深。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她说我们是‘真正的家人’,彼此之间有着血缘联系……哈……多么荒唐的理由。”
星榆提问:“真正的家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在a环里,家人是权力的纽带、身份的象征。在外环,家人不过是群居的生存策略、抱团取暖的伙伴。说到底,这只是个好听的名词,把一群目标各异的人暂时聚在一块。
“但林深和我,我们的联系比这更原始。我们真正地共享血脉,同一个母亲,同一个起点。这种联系……即使我想否认,也无法完全切断。”
“那个人……我的……我的母亲。”林漪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俩,所以她才主动申请脱离家族,离开a环。那时候我才4岁,林深1岁。
“代价是,她的记忆被控制,意识被阻断。大部分时间她就像个沉默的雕塑,连普通的对话都很少,更别说告诉我关于a环的信息。
“作为‘母亲’,她在a环掌管了那么多孩子的养育权,却仅仅因为所谓的‘血缘’就放弃了一切,离开了那样的地方,甚至还要带上已经初醒过后的我——仅仅因为我和林深都是从她的子宫里生出的孩子?
“呵……多么、多么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