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岁岁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东宫如今生出了多少风波。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军营。
自己正躺在帐内。
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换上了东宫婢女穿的服制。
头脑昏昏沉沉,听眠的那杯水,不止能让人假死,也能让人忘忧忘情。你瞧,此时她心情平和,全然没有被父王遗弃和容修抛弃的苦楚。
她静静地坐起身,刚要喊玛莎给我倒杯水,她忽然又想起来,玛莎早就死了。
她的心里有一瞬间的钝痛。
这时一个少年听见帐内的声响,端着一碗水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少年穿着胡服,五官却长得和幻灵氏的神君相似。
他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小麦色的皮肤倒有些像吉部的男儿。
岁岁心底油然一股淡淡的亲切感,刚才心中的钝痛也烟消云散了。
“姑娘昏睡了足足一整月,可吓坏了我们。”
少年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温润极了。不像别的武将那样声音粗犷,听起来就好像千军万马。
“一整月?足足一整月了吗?”
岁岁心底涌上一道酸楚。
少年虽不明何意,却还是不吝啬安慰道:姑娘不要想太多,太子妃虽然病逝,可是有我们娘娘在,上面是查不到你的。
眼前的少年还以为她只是东宫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听到太子妃病逝五个字,岁岁眼底泛起了泪花。
“我叫伯仁,是这里的兵马大将军,你若有短的缺的尽可告诉我,听眠大人送你来的时候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知如何称呼姑娘呢?”
过往或许如今皆为云烟,天涯何处归。
岁岁抬起头有些伤感的盯着伯仁将军的双眼道:我的中原话说的不好,我也忘记了我的姓名,我只记得东宫的夜漫长又虚伪。
她的中原话确实不好,伯仁听她的口音就能猜出她大概是吉部陪嫁的宫女。
既然她不愿意提起姓名,或许也想摒弃过去的身份和麻烦吧。
伯仁轻轻放下手中的碗。
“姑娘若不介意,就叫婉婉吧?”
伯仁笑意然然的盯着床边的那只大海碗。
“碗碗?”
岁岁有些嫌弃的蹙眉,以前听……听父王说过这些中原的上神起名字的时候不是花鸟鱼虫就是四季节气,怎么还有人用大海碗起名字的呢?就算自己爱喝水也不能叫大海碗吧……
伯仁看她神情懵懂,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他摊开掌心,对在御风岁岁的眼前,一笔一画在掌心里写下了一个婉字。
“女宛……是什么意思呀?”
看了半晌,岁岁才看清楚这个字。
“温婉的意思,是对女子极好的祝福。”
岁岁略懂不懂的喔了一声。
碗碗也好,婉婉也罢,反正这个名字听起来顺口倒也无妨。
“我叫婉婉,以后也就叫婉婉吧。”
她有些沉思的垂下头。
从那以后,御风岁岁彻底消失在了六道之中。
只有一个叫婉婉的姑娘留在了幻灵氏驻扎在梵部的军营。
伯仁每天都来给她诊脉,他除了是兵马大将军,更是军营里的医生。
旁人告诉过婉婉,他可是幻灵氏摄政王幻灵夜的嫡长子。出身高贵,为人又沉稳,他的身份可不是她这种宫女出身的姑娘可以高攀的。
婉婉早就断了情爱的心思,那些人的话不会让她心虚的胡思乱想,更不会让她扭捏的躲着伯仁。一来她的身体虚弱,有免费的医生还不用岂不是傻子?二来她觉得清者自清。
后来,婉婉在军营里总被长舌妇嚼舌根,说她是个狐媚子,仗着是娘娘救回来的人便要日日占着兵马大将军!
那群长舌妇看见婉婉从最开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直言不讳的喊她骚狐狸!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可是公主出身,曾经吉部大王唯一的女儿,自然不是好脾气。
于是,草原上的小溪边,婉婉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直接按着为首骂自己骚狐狸的神女就是一顿打,她打起人也有章法,她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一群人的,所以就擒贼先擒王,她率先扯住了神女的头发让她浑身动弹不得,又将她整个头颅压进了冰凉的溪水中。
果然其他嚼舌根的女子意识到这个婉婉是个狠角色,都不敢跑上来拉架,反而几个女子跑去了找到了军营的管事的小将军来。
一群士兵挥挥洒洒的跑来拉架,拉了好久才让婉婉松开扯住女子的手。
此时那个女子已经被溪水呛的奄奄一息,这溪水可不干净,上流是马匹吃草喝水的地方,下游就是她们平时里洗衣服的地方。
女子气的脸色涨红,哆哆嗦嗦指着婉婉说:她一个蛮子竟然想杀了幻灵氏的神女,还不快给她发落了!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扣押婉婉,毕竟她可是兵马大将军点名要多加照顾的人。
可是被揍的姑娘叫怀桑,她可是兵马大将军麾下笔贮将军的庶女,平日里怀桑总想和兵马大将军伯仁发生点什么,如今被婉婉一个后来者捷足先登,自然总想找事儿。
众人为难之时,伯仁才匆匆赶来。
看着怀桑披头散发满脸溪水的狼狈样,又看了看婉婉怒气冲冲的表情。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伯仁还是明知故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洗洗衣服竟然打了起来?
他蹙眉的样子伪装的十分拙劣。
一看就是个不善说谎的人。
怀桑刚要梨花带雨扑过来,却被婉婉一屁股挤开了。
“她骂我是骚狐狸,我气不过所以我打了她。”
骚狐狸?
好难听的话。
伯仁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平日里娇滴滴端庄的怀桑,怀桑意识到,立刻大吼:你胡说!我何时骂过你这种话!
婉婉冷哼:那你敢对天发誓吗?如果我冤了你我就不得好死,你若是冤了我,你也不得好死!
怀桑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支支吾吾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怀桑哪里敢发誓!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
伯仁不想继续追究,只是对着怀桑嫌弃的摆摆手。
怀桑不肯走,倒是婉婉来了脾气,她哼的一声就跑了。
本来伯仁还想教育教育这个口无遮拦的怀桑,看见婉婉赌气而去,他也追了上去。
草原好大,婉婉跑的也飞快。
伯仁追了很久才追上她。
“将军,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明日我就离开军营。我可不想留在这儿,日日看见她们对着我阴阳怪气。”
听到她要走,伯仁显然慌了。
“你的病还有亏空,没有几百年调理是补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