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好此风,这个.....”
沈飞师兄弟俩性情都差不多,平素冷面居多,可唯独在许平面前都会放松不少,现在沈飞讪讪的苦笑着道:
“这可真是让许大人见笑了。”
“哈哈!沈兄哪里话?”许平说着,已经拉着他到一张简陋方桌旁坐下。
芒砀山上绝对不缺少酒,所以他已经为沈飞斟满了一大浊酒。
这是货真价实的浊酒,绿林之上嘛,哪有什么精致的美酒喝?
可俩人一口干下一大碗后,无不大呼痛快!
“哎呀!想我沈某二十余岁起行走江湖,年龄和我方师弟如今的年岁差不多,这已经有十多年了,我真是十多年不曾喝过这样好的酒了!”
沈飞无比感慨的畅快说道。
“江湖的酒很好喝?”许平笑问。
“自在呀!”沈飞略有些神秘的一笑。
许平也是会意,迎着他的目光,俩人不由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咳,你那个方师弟喜欢那个嘛,我倒觉得没什么。”许平这时将话引到正题,说道:
“天生万物,各有所好,不能因为有些怪异就取笑他们,我们无法理解,但它毕竟存在,存在便是事实,我们就要接受,不是吗?”
“存在便是事实,我们就要接受?”
沈飞默默无语,细细咀嚼许平这句话,愈发觉得有味道,忍不住便连连点头称赞道:
“许大人,您好高妙的思想呀!这句话,真是神妙无比。”
许平心里也很得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也不是他原创,只是把后世一位西方哲人的话改编了一下罢了——存在即合理。
这句原话对不对许平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存在就一定合理吗?未必。
如果一定合理,那就没有改变的必要了,受侵略是“存在”,即是事实,那这是合理的吗?要不要反抗?
如果是合理的,那当然都不用反抗了。
但怎么可能不反抗?
唯独在于它既是“存在”,便是事实,那只能接受,进而在此基础上寻求改变。
就像许平他自己现今面临的情况一样,大宋的军队就是打不过北方蛮夷,战力就是差,这是存在,也是事实,他接受,但是,他要改变!
当然,若将“存在即合理”这句话理解为对之前的作为,也就是“因”,造成了如今这副局面,也就是“果”的阐述,那它又是对的。
大宋过去的所作所为和各种时局巧合之下造成了如今这副孱弱的局面,那它是“合理”的,将来若被侵略,那它也对得起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其实就是一个“因”和“果”的关系。
许平坚信因果。
他想种善因,得善果。
当然,尽管这很难。
“闲谈罢了,不值一提。”听到沈飞的夸奖,许平淡淡一笑,又举起了酒碗,示意他喝酒。
双双一口饮下,又无不大呼痛快。
“呵呵,沈兄,今天你和方兄弟手刃了仇人,也算是为彩儿报了仇,但她现在仍在龙玉苑的掌控之内,你们有什么打算吗?”许平这时问。
“嗨,还能有什么打算?”沈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放下酒碗:“我也只不过陪在他身边,好好的看着他罢了,不然保不齐哪天他性子上来一股脑单人独剑冲回汴梁城,那可就麻烦了。”
“师父很疼爱他,不然我将来无法向师父交待。”他忽又有些落寞的补充说道。
“那你们是想暂先回荆南喽?”许平又问。
公孙世家的势力盘踞之地,便是在荆南。
“不不。”沈飞连忙摆手:“现在我和他已双双成了各大势力追杀的对象,弥勒教、龙玉苑,还有汴京城中的苍龙社,这三方,如今怕是无不欲杀我们而后快。
我若和他现在一起回了师门,那岂不是给师门遭去了灭顶之灾?
许大人,实不相瞒,今夜过后,我们师兄弟俩想......”
沈飞这时说着,神色间已露出一抹浓重的难堪和不舍之意,却赫然被许平将话头给打断!
“你们是想今夜过后便走是不是?”
其实从沈飞和方慕白带着善慧的人头回来之后,还一直坚持着要为他站岗值夜,许平已觉察出有些不对。
当时还只是一种感觉,可现在,他从沈飞口气里得到了证实!
“你们怕连累我,所以要走,是不是?”他定定看着沈飞。
“大人!您已经帮助我和师弟够多了!”沈飞突然便双目通红,眼中泛泪定定望着许平:
“我们若再继续跟着您走,甚至将来一起长驻天平军,那您没有想过,一定也会给您带去巨大灾难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我师兄弟俩的行踪还没有被外人知晓,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泄露,那么届时,弥勒教、龙玉苑,还有苍龙义社残存的势力,都不会放过您的!”
“而且大人您知道吗?”他已越说越焦急,甚至已经紧紧抓住许平的手:
“我做开封府军巡使那么多年,已隐隐觉察出龙玉苑的背后大不简单!他们,他们甚至和当朝权力最盛的人都有莫大关联,那背景根本深不可测,图谋,更加深不可测!
还有那弥勒教,大人您以为他们只是和王宜年的青龙社有关联吗?非也!苍龙义社的背后本就水深似海,不然我方师弟带着彩儿逃亡,你道怎么会那么巧半路就被弥勒教所截杀?我方师弟又怎会那么快就被开封府出面,直接打进了开封府监牢?”
“大人,我知道您一心为国,您是一心想为大宋练出一支铁甲雄兵的!可正因如此,我和师弟,又怎能因顾惜自己的性命,就耽误您的大事呢?”
“大人呀!”
他说着,竟已直接脱离了座位,抓住许平的手,泣不成声地半跪了下去。
良久,许平都没有说话。
心潮也在随着沈飞的哀泣剧烈起伏。
忠臣良将,为什么总是反被欺压?
不过,很快他的心绪也就平静。
只淡淡对沈飞说道:
“沈兄你知道吗?其实你所说这些,我老早就知道。”
“啊!”
沈飞闻言,霍然一惊,抬头看向他。
“而且,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
许平这时又嘴角一勾,脸上带着说不清是恨意还是不屑的神情,淡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