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有辅星?
房内,鑫云睡得极熟,脸上隐有倦意,绍渊有些担心,见惯了妻子精力充沛的样子,偶尔如此,便觉得心疼。
柳辰在他的示意下上前把脉,片刻之后,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带着惊喜,带着些不可置信。
绍渊何等敏锐,他期待又紧张的看着柳辰,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柳辰又把了会儿,笑容终明显了起来,他轻声道:“少爷,夫人有喜了!”
……
二月二十,天气方有些转暖时,范杰便率五万军士出关,一路急行军,于二十日内将布尔汗部落成功驱逐,稍事修整后,继续征讨曼莱。
只是后方粮草总是无法及时补给,大军被迫饿着肚子作战。在与曼莱的最后一战中,大军因饥饿战力下降,几近危殆。邓禹使出全身解数,筹措粮草,亲自押送,终在最后关头增援,大军方得惨胜,然无力继续追击北逃的曼莱部,算是基本完成了战前计划。
此战之中,范杰受伤,兵士亦伤亡极多,最后回到朔方的只剩三万余人。
并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向朝廷发了大捷的喜报。王莽对辅星为新朝开疆拓土的期待终于实现,在多洲民乱未平的坏消息中,这个捷报显得尤为重要。
并州州牧丁大人深谙上意,捷报的同时,上奏请封范杰为并州都尉,此奏抵达长安不久,皇帝陛下还未及御准,丁大人的第二份请罪书也加急送来。
曼莱一战,范杰受伤,丁大人初时不知其伤势如何,见其立下大功,故而有了第一份请封的奏报。
大军班师后,丁大人亲往迎接,才知范杰伤势颇为棘手,被一箭重伤后腰,经十多日调养,双腿仍无知觉。故而又有了第二封请罪的奏报。
四月三十,朔方府衙,范杰俯卧于榻上,后腰正中位置上,赫然一个褐色的伤疤,重新换上药后,大夫双手自范杰腋下穿过,帮他把身体翻转过来,他的两条腿却如同死物一般分毫不动,因上身的翻转而绞在了一起。
范杰脸色苍白,冷汗将他的鬓角和衣襟氤湿,他双眼闭着,微皱着眉,并无什么表情。
邓禹一边流泪,一边帮他将双腿顺正了过来。
“大人的腿可有感觉?”大夫一边用手按压,一边问。
范杰没有睁眼,疏离的道:“有劳先生了,小禹,替我送客!”
“范大哥,让先生替你行针吧,一定会好的!”邓禹恳求道,“先生,拜托了!”
范杰睁开了双眼,神色带上了冷厉,两月血战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小禹,送客!”
大夫似被吓了一跳,也不待邓禹回话,便退了出去。
“扶我坐起来!”范杰忍着痛道,“死伤兵士安置得如何?抚恤的钱粮可到位了?”
邓禹有些黯然,摇了摇头,“伤兵救治的钱粮都未曾到位,我已经把府里可用的都先垫上了……大哥伤在腰部,不可妄动,你躺着就好。”
“准备笔墨,我要写辞官奏疏。”
“大哥,你怎么……”
“邓禹,”范杰双臂用力,将自己撑起了些,邓禹赶紧扶着给他垫上软垫,“我受伤以来的种种,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因辅星之说受陛下重用,任了这朔方郡丞。此番征战,无论是陛下,还是州牧大人,要的都只是出征胜利的战果,至于兵士如何,百姓如何……哼哼,”范杰笑了两声,“你我的生死……在高居庙堂的陛下、安居府衙的大人心中,又算得了什么?此战惨胜,我近两万血肉之躯,换回来一块毫无用处的贫瘠之地……可丁大人为得陛下亲眼,或者说是投陛下所好,奏报中大谈胜果,却对兵士死伤一带而过,后续的救助抚恤更是一拖再拖……我将伤亡实情以军报上奏,到了今日仍无回音……前几日,丁大人还时时关心询问,见我伤势没有进展,已然冷淡了许多……我如今已是废人之身,无法胜任现职,不如主动请辞,也为自己留些颜面。”
“范大哥……”邓禹哭得象个小孩子,跪趴在榻边。
似是痛极,范杰牙关紧咬,身体僵硬着颤抖了会儿,掌下的被褥几被抓破。
“小禹,”缓过之后,范杰又道:“为我代笔!”
写完之后,范杰硬撑着亲自用了印,“快马,一封送丁大人,一封送呈御前。”
羊牧于五月初七被寻回,他不舍江夏基业,偷偷折回探查,果然物是人非,江夏长派兵驻扎。
他只得黯然离开,二十七抵达襄阳时,已基本收拾好了心境,神情比之原来沉郁了些。他带出的精锐小队只折损了几人。
张霸大喜,立即为其接风,王匡、王凤等掌事人均被召来,齐聚襄阳。
西陵南侧果然如绍渊所说,极为陡峭,羊牧所带皆是挑选出的精锐,一路攀援,折了数人才勉强在亥时之前攀到山顶,用攀援索在山顶固定后,小队顺着绳索向下,初时尚算顺利,却在即将落地时,触到了沐家寨用以警戒野兽的铃铛。沐家寨狩猎为生,果然骁勇,羊牧精锐竟然难以匹敌,只得落荒而逃。
仓促之间遁入密林,随后便迷了路,此林有些诡异,他们多日兜兜转转,始终无法找到出路,一直到王匡的人找到他们,才顺利出了林子,到了襄阳。
“表哥,我有愧!”羊牧有了七八分的醉意,执杯与张霸碰了一下,“三地攻城,唯我一败涂地,损兵折将,请表哥责罚!”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要如此,安全回来就是大胜,来日方长,有的是你一展所长的机会!”张霸劝道。
“正是如此,羊老弟不要气馁!”王匡亦道。
“谢王兄此番救命之恩,若非王总援手,我还不知要在那个鬼地方呆多久呢!”羊牧又满上了一杯酒。
“绍渊!”张霸突然向绍渊示意。
绍渊了然的立起身来,自袖袋中取出一卷文书,交给张霸。
“羊牧,这个给你!”
听到表哥郑重的语气,羊牧醒了醒神,双手接过。
卷内文字是绍渊所书奇崛瘦硬的小篆,落款处却是南郡郡守的官印。
这是一份任命文书,任羊牧为襄阳县丞,总领襄阳军务。
十日前,文杨果然收到了岳父大人的来信,随后匆匆离了襄阳,越二日,文杨调任的文书送至南郡,绍渊便写了此文,向张霸谏言由羊牧接任襄阳县丞,张霸派亲信送至南郡郡守府中,周铭签发用印后,于今日送回了襄阳。
“谢表哥!”羊牧大喜,酒意顿去了大半,对着张霸道。
“此议为绍渊所提,力主由你担任此职。”张霸应是想缓解其对绍渊的莫名恶意。
羊牧稍顿了一下,转身道:“谢先生!”
绍渊微微欠身,回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