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渊这一觉过了午时仍未醒来,鑫云索性便专研起医书来。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右侧的卧房内传出。
屋内无人,何来声音?
鑫云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拉书案旁的麻绳。铜铃声在屋外响起,几乎瞬时,苏顺便入得屋来,低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鑫云神色紧张的以眼神示意。
卧房内的声音仍在继续,苏顺手持长剑,轻轻走到卧房门侧。
绍渊微蹙了眉,哑声问:“怎么了?”
“屋里有动静!”
苏顺动作极快的掀开门帘,闪身入了卧房,接着是兵刃破空声和一人只发出半截的喝骂声:“绍渊你个混蛋……”
“苏顺住手!”绍渊赶紧喊道。
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自卧房内挑帘而出,颈侧有一缕被削去半截的断发,他气急败坏的冲到绍渊面前,骂道:“你个混蛋,老子劳心劳力三个月,这小子差点一剑砍了我!”
绍渊已站了起来,对着来人作揖道:“石溪莫怪!辛苦你了!小顺快过来赔罪!”
鑫云看着这个满身满脸都是土的男子,惊讶的问:“墨石溪?怎这么狼狈!”
“石溪,好了,先不要生气。”绍渊好言哄着,“小顺,去准备热水,让墨少爷洗漱,再去做几个好菜来,请墨少爷品尝!”
洗漱用餐之后,墨石溪又恢复了他翩翩公子的气度,带着得意之色,挑眉笑道:“绍渊,要不要进去走一走?那几个小子在下面做了两个多月的苦力,你这个主子去看看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呗!”
绿林山中多溶洞,绍渊上山后不久,便秘密将墨石溪自大邑调了过来,他带着几人进行探查,挖掘,终于在山里原有溶洞的基础上,自绍渊卧房到绿林山脚找出了一条秘密通道,以备不时之需。
卧房内,床榻被移了约两尺,床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便露了出来。
“今日仓促,入口粗糙,等我们逛一圈回来我再把这里弄好,保证旁人看不出来。”探查地质是墨石溪的专长,也是他的爱好,常被墨家老爷子说是不务正业。
“云儿,你们守着卧房,不要让人进来,我随石溪进去看看!”
“地下阴冷,加个斗篷,阿渊小心些!”鑫云一边给他披上斗篷,一边说。
约一个时辰后,墨石溪又恢复成了原来灰头土脸的形象,绍渊亦有些狼狈,由人搀扶着爬出了洞口。
“绍渊,你这体力不行啊!”墨石溪一边抖搂着身上的灰土,一边吐槽道。
绍渊待气喘匀了,才接口道:“让石溪见笑了!”
“公子,水备好了,先去沐浴吧!”
“云儿,可有人来找我?”
“阿渊放心,确有几人过来寻你,我说了你在休息,便都走了,并无人起疑。”
墨石溪未多停留,两人又谈了会儿,将入口处做好了伪装,便从暗道离开。
当晚,绍渊有些辗转难眠,按计划,襄阳、西陵和新市三处亥时同时进攻,虽计划周详,但万事皆有意外。
丑时,柳辰用传讯鸟自襄阳传回消息:亥时进攻,里应外合,不到一个时辰便夺了城门,现下县令已在控制之列。
寅时,张霸派人传回了消息,与柳辰所说相若,大局初定,自己安排之后,不日返程,共商之后布局。
巳时,新市快马传回消息,一切顺利。
江夏西陵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
绍渊只在天快亮时安睡了会儿,熬到傍晚时分便觉得头疼困倦,却又挂心西陵战局,难以入眠。
“苏顺,你跑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现在身边只苏顺会武,他走了,万一有事该怎么办?”
绍渊拗不过夫人,只得派出传讯鸟到绿林山脚的联络处,让他们派人前往探听消息,并将探得的情况同时报至张霸处。
四月初三傍晚,西陵终有消息传回。
羊牧听了张霸的话,进攻计划做了些妥协,将人分成两队,和泉山各领一路,自己带着小队精锐自西陵南侧准备翻过绝壁进入西陵,泉山自西正面突入,入城后再行汇合。
两队皆不顺。泉山在先前混入城中的消息队探子的帮助下,趁着朔日夜黑,又有浓雾遮挡,偷偷入了城门,却不想夜间巡视的兵士极为警醒,发现不妙,立时发出了求援信号,守军反应迅速,对来犯者进行合围,泉山当机立断,退出西陵,一路向南疾行,在损失了近三分之一人员后,终于入了山中,方逃过了追击。
而羊牧带了小队精锐登上西陵南侧绝壁,之后再无消息。
探子多方探知,位于绝壁之下的沐家寨,朔日深夜曾发生打斗。
四月初十,张霸初步稳了襄阳局势,留下萧泰、泉林和老吴坐镇,赶回了绿林。
他得到西陵战况后,已经派人前去接应,同时也知会王匡派人相助。
泉山残部与张霸派出的人会合,而他们原来的据点,却已暴露,西陵长派兵驻扎,准备守株待兔。
泉山一边联络西陵城内的探子到沐家寨附近找寻羊牧,一边按张霸安排,将人分批带至绿林山。
羊牧进攻西陵前,共有一千三百余人,而最后随着泉山到绿林山的人已不足四百。除了在攻城时战死了约二百多人外,大多是后来偷偷散逃了。而当时羊牧安排留守据点的人员,已尽数落入西陵长之手了。
绿林山中,议事厅内。
各路探子一一回报。
“在荆子沟附近发现羊大哥线索,估计有二十余人。”
“好,继续查,有情况及时报来!”
“被俘人员大多向西陵长投诚,恐对绿林和新市不利!”
……
“新市县长及一切官吏正常履职,街市平和,未见异常!”
“襄阳县令尚算配合,能按萧泰大人指示行事,县丞文杨自四月初一离开襄阳后一直没有现身,但县内衙官及手下的护军中已有敏锐之人起了疑心。不知还能维持现状多久?”
“让萧泰尽量拖延,尽快将我们的人安插入军中,我后日过去。”
“几处村寨麦子长势喜人,香米也可移栽,薄力说劳力不足,请大哥增派人手。”
……
各人汇报之后,厅中便只留了张霸,王匡,泉山,绍渊四人。
“此次三处同时出击,是我有些激进了。原本想着若三地都能成功,便可形成鼎足之势,互为呼应,现在西陵之图已然暴露,羊牧又还未寻回,你们怎么看?”
绍渊默默的看着案上地图,没有说话,王匡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羊老弟找回来,西陵之地,再慢慢图之。刚才的消息是我手下最擅追踪之人传回,我相信不用多久,羊老弟必然能平安回来。”
“此次行动,王老弟最是利落,不过损了几十人,便将新市收入囊中,最难得的是还保得街市平和。”
“都是大哥和阴先生计划周详,我不过按计行事罢了!也恰好是新市县长胆小畏死,十分配合之故!”
襄阳,西陵,新市三地的进攻计划其实都差不多。
提前几月,派了人混入城中,用尽手段成为城门守吏、县府下人等,在既定时间悄悄将人放入城内,先夺兵权,再制县府,胁迫县长听令。故而,一夜之间,城市易主,辖下百姓却大多不知,如旧作息。
“先生如何看?”
“西陵之事,西陵长在厘清之后,应会将遇袭之事上报江夏郡守……”绍渊边沉吟边道,“泉队长,被擒人员可知羊牧与绿林及新市的关系?”
“应不知详情!不过羊兄多次往返绿林,戎技又曾这里受刑……虽没有正式说过,但也许平素言语之间恐有说及也不一定……新市,倒是并无什么关联。”
“我的人从未去过羊牧处,羊老弟和我相见也都是在江陵或者绿林山,我相信被擒之人必然不知与新市的关联,西陵长不会对新市起疑心的。”
“主公,既然如此,可请王兄回新市稳定大局,继续寻找羊兄。”
“老弟,辛苦你了,回去之后,你派两百劳力给薄力,最好是整村迁移。”
“是,大哥!”
王匡极是爽利,问了细节要求,便带着护卫离开了。
张霸又遣走了泉山,绍渊才道:“主公,与南郡郡守谈得如何了?”
“已然心动,却仍有所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