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
在泉山的协助下,羊牧将归附的流民进行了整编,不复原先的散漫萎靡,渐渐有了些正规军的朝气。
这日傍晚,两人在屋中议事,村中却突然传出了混乱的争斗之声,还隐隐夹杂着“杀人了……”的尖叫。
两人匆匆放下手中事务,赶了出去。
一群人拥在村中造饭的空地上,嘈杂混乱。
“何事喧哗!”羊牧喝道。
喧闹声渐止,人群散了开去。
“小靳,小靳……”一个青年躺在地上,已没有了意识,口鼻处有血渍,另一个青年蹲在旁边,焦急的唤着。
另有两人满面怒色的盯着一个长相粗豪的中年男子。这人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们的头发,衣裳都有被拉扯的痕迹。
“快去喊老杨过来!”泉山对着外圈的一个汉子道。
蹲在地上的青年道:“泉大哥,已经去喊了!”
一个老者被人拖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赶紧上前。
切脉之后,老杨看着羊牧和泉山,摇了摇头。
“小靳,小靳……”在死者旁边的四个青年忍不住落泪喊着,随后两人冲向那个粗豪的汉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赔小靳命来!”
汉子的武力值明显在几个青年之上,他双臂晃动,便将几人震了开去。
“住手!”羊牧又清喝了一声,将几人喝止,他对着那个粗豪的汉子道,“戎技你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几个青年,是绍渊派至羊牧、王匡处,整理登记人员名册,督促各项制度落实的人,直接听命于绍渊。因担负监督矫正之责,故并不受大家的喜欢,但一直也未有大的冲突,尚算相安无事。
今日,轮到戎技所辖小队做饭,小靳等几人见所有食材不过用河水草草过一遍就入锅,有些上面还带着泥渍和黄叶,与公子再三交待的卫生标准相距甚远,便督促他们重新清洗,弄得很是不愉快。随后,戎技在食用水源不远处小解,几人再次干预时,戎技发了火,挥拳相向,几人远非戎技之敌。
在旁人拉开他们之时,几人都挂了彩,混战中,小靳被一拳击中后脑,丧失了意识。
当日下午,羊牧带着戎技赶到了绿林山,小靳的遗体也被带回了绿林。
绍渊认为戎技违纪在先,殴人致死在后,应斩杀以强军令。
羊牧坚持小靳等人故意找茬在先,技不如人在后,戎技并无杀人之心,小靳之死只是意外,此时又是用人之际,戎技一身武艺,小惩大诫即可,让他戴罪立功。
张霸一时之间非常的犹豫。绍渊所制军令,他大多赞同,唯有这卫生之令让他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和羊牧商谈之后,羊牧匆匆又回了江夏,戎技留在了绿林,等候处置。
葬了小靳,绍渊安抚好几个青年,并未再主动和张霸讨论处置戎技之事。他明白张霸心中所想,起事在即,不愿致人心浮动。各地成员,大多由灾民组成,生活习惯一时之间难以改变,若自己强制推行,也许弊大于利,看来需要缓缓图之。
“主公决定何时起事?”
“刘家大公子仍未获得家主同意,恐一时之间无以呼应。”
“蔡阳之事不足以影响主公大局,我们先拿下南郡,刘家自然好办!”
“王匡回报,新市已万事俱备,羊牧也准备好了,只是粮草……”
“粮船明日就到,主公不必忧心,薄力也有好消息传来,香米已经出芽,长势喜人,今秋必然丰收……既然各地都已准备好了,五日之后,便是朔日……无月,浓雾……亥时起事,主公觉得如何?”
“请先生详述!”
“柳辰!”
绍渊语声未落,柳辰已捧了几卷帛布进了屋,将它们一一展开,铺于屋中的长桌上。
“主公请!”绍渊自座上站起,示意张霸到长桌旁。
他指着南郡地图道:“荆州由汉江一分为二,南郡虽为荆州治所,实际却只能辐射汉江之北所辖之地,江陵是南郡治所,但在战略上的意义远不及襄阳,故而,主公起事,需先夺襄阳……”
绍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将南郡的形势分析得条理分明,张霸忍不住频频称是。
“襄阳历来是兵家必夺之地,防范向来严谨,我们需攻其不备,务求一击必中!”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上次和先生商议之后,我已派出30多人入了襄阳,到时候,只需烟火为号,他们自然知道如何配合。”
“襄阳县尉文杨治军极严,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若利用得好,我们可兵不血刃拿下襄阳。”
“请先生教我!”
绍渊向张霸耳语了一番,张霸忍不住问:“如此密事,先生何以知晓?”
绍渊笑了笑,并未就此事解释,继续道:“柳辰今日出发,主公告知他入襄阳后如何与他们联络便可。”随即,他又指着第二张地图道:“江夏郡如何起事,主公与羊牧可有商议?”
“那日他因戎技之事过来……”说到此处,张霸看了看绍渊脸色,见他并无异样,才继续道:“便是主要和我谈起事之详情!我怕先生因小靳之死恼他,便没有请你参加。”
绍渊眼睛未离地图,示意张霸继续。
“西陵乃江夏郡治所,离羊牧所在并不远,隔着一道山岭,羊牧以为,西陵的地势,东北两面临汉江,南面是山,他们防卫的重点必然是在西面,所以他想避开西面,从南面进攻,以奇兵取胜。”
“可派人探过路?”
“灾民中有山上的猎户,曾走过山中捷径。”
绍渊右手食指轻轻拂过眼前的江夏地图,西陵治所确实如张霸所说,两面邻水,一面临山,只是,据自己探查,此山虽不高却是极险,靠近西陵的一边,几乎是垂直的,又有几人可以通过此路进入西陵?
还是,小青探查有误?
山中确有捷径?
绍渊想了想,还是道:“主公,据我所知,此山凶险,一般人极难通过,而且,临山的沐家寨狩猎为生,极为骁勇,我怕此路无法成为攻占西陵的捷径!江夏西侧虽是他们的防卫重点,不过江夏郡丞好酒贪杯,又久未遇战事,若攻其不备,胜面很大。”说到此处,绍渊取出一卷文书,微微皱眉道:“这是我对于攻江夏郡的一点想法,主公看看,若觉得可行,你派人知会羊牧,不要告诉他是我的想法,他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先生不要多思!”张霸道,可能因提及羊牧,他不再回避戎技之事,深吸了一口气,“小靳一事,实是意外,绝非羊牧对先生之令有所不满……戎技跟随羊牧多年,武艺过人,此时正是用人之时,可否对他网开一面?”
绍渊沉默了一会儿,见张霸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轻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既然先生允了,明日将戎技杖责三十,便让他回江夏可好?”张霸又道。
绍渊抬眼看了他一眼,微顿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先生所制之令,详尽周全,虑事于先,确实行之有效,只是……”张霸嗫嚅着。
绍渊心中苦笑了一下,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来,见张霸不知如何开口,声音有些低哑的接口道:“我知道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开口,屋里有些尴尬,绍渊想起了小靳,忍不住心中一痛。
张霸似是感应到了,道:“我不会让小靳白死的,他的父母……会有人赡养……“
“主公不要为难……自古以来,政令推行遇有反复乃是常事,卫生之令推行中多有碍难,也许此法确实超前了些,此刻还不是施行的合适时机……”
当晚,柳辰下山,直奔襄阳。张霸又与绍渊就羊牧和王匡如何共同起事的计划多方推演后,让吴迪去江夏,萧泰去新市协助两人,于朔日同时行动,一举夺取南郡,江夏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