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家,一路顺利,在当年大雪节气的当日,绍渊一行到了临山居。
绍渊怕自己过于消瘦会让鑫云伤心,路上这些天,特别注重多食多睡,气色确实好了几分,但比之他离开临山居时仍憔悴了许多。
在绍渊下得马车,鑫云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忍不住的心疼。
绍渊把鑫云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云儿,我好想你!”
这低低的一句话,差点把鑫云的眼泪勾了出来。
一路劳顿,简单的接风后便各自安置。
又回到了熟悉的竹楼里,闻着淡淡的蒲草香味,绍渊的每个细胞都放松了下来。在外办事的这段时间里,他虽然表面一直淡定,但心里的弦却总是紧着的,此时全然放松后,一种难言的疲惫,自身到心的重重压来。
他坐于榻上,把鑫云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路之上所经历的生离与死别带来的伤怀,万物不过刍狗的无奈,为天命所择的压力,孱弱的身体不时带来的病痛……此刻的他难得的脆弱,他贪恋着云儿温暖清香的怀抱,久久不愿松开。
“阿渊!”鑫云早就察觉到绍渊的身心俱疲,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平时哄小宝一般。
“云儿,一将功成,万骨枯槁……当这些从史书中的陈年墨迹变成活生生的现实摆在面前时,我才知道,我要走的路何其艰难。”绍渊在鑫云的耳边低语,有泪贴着他的脸颊滑过鑫云的脖子。
“阿渊!”
“云儿,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让我抱抱就好了!”
“阿渊,没事的,都会好的!”鑫云搂着绍渊的手更用力了些,似要将两人揉到一处。
两人不再言语,屋内的气氛却渐渐平和安逸了起来,绍渊就这样抱着鑫云睡着了,鑫云帮他脱衣躺下时,依旧睡得极沉。
半夜,突然有人来了竹楼,在门外轻声唤道:“夫人,夫人!”
鑫云惊醒,先看了一下绍渊,见他仍安睡,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怎么了?是小南有事?”
“小南要生了,柳大哥让我来请夫人!”
小南已是第二胎,生得非常顺利,天还未亮,一个白胖的小丫头带着响亮的嗓门宣告自己的降临。
临山居里一片喜气。绍渊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知道了这个喜讯,心情奇异的好转,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新生命的降临,时间的洪流从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只会不停的向前,而希望,便在前方……
临山居中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日,绍渊带着小宝在屋内玩,苏顺拿着刚收到的消息过来了。
“小宝,到婶子这里来,叔叔有事做。”鑫云向小宝张开双臂。
小宝不依的扭动着身体,“不,小宝要叔抱……”
“小宝乖,先和婶婶玩,过会儿我们去爬山!”绍渊拍了拍小宝肉肉的屁股。
小家伙这才听话的爬向鑫云。
来信共六封,除各地例常汇报消息外,还有一封无忧的,一封刘秀的。
刘秀自得小青传信,从秦岭直奔临山居后,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便回了新野,此时来信,不知何事?
绍渊先将此信打开,读信之后,眉头稍拧。
刘秀回家后,兄长得知其擅自从长安跑回,非常生气,又觉得他在长安,以刘氏之名参与卖粮,不仅导致自己被驱逐,还丢了刘家的颜面,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顿,言语之中还提及了绍渊。
刘秀本来就因长安之事心中不高兴,又听他言及绍渊,便没忍住和大哥顶撞了起来,叔父也没有劝住,目前刘秀已经离开了刘家,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发了狠说不混出个名堂就不回去。
刘演一直不喜文叔对稼穑之事的热爱,而自己却将新谷种植之事托付,到长安后,又让他以刘氏后裔身份联络权贵,为阴家香米打开销路,这样想来,刘演不喜自己也是事出有因。
怎么来帮文叔呢?
绍渊想了片刻,提笔给阴识写了封信,交给了苏顺。
“小顺,麻烦你跑一趟新野,明达说宛城还缺一个拿主意的人,你去问问文叔,如果他愿意前往,你便将此信送给明达,然后陪文叔一起去宛城再回来,如果文叔不愿意,你带他去子规山散散心,我过段时间会去子规山和他汇合。”
“是。”苏顺未耽搁便出发了。
无忧正常汇报了大邑的情况。
绍渊离开后,公孙述对他果然比之前更为亲近,也旁敲侧击的问过绍渊的事,但并未起疑。
慕歌和清屏相处得比较融洽,两人一起将左家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
任侠尚未回来,也暂无消息传回,冯异处亦无消息。
张旭跟着老颜学习,进步极快,已可独立布阵。
清屏有孕。
……
读罢无忧的来信,绍渊嘴角微微上扬,新的生命在源源不断的诞生着,“真是好消息啊!无忧也要做父亲了。”
左府之中,无忧又一次将耳朵贴到了清屏的肚子上,傻气的问:“什么时候就能听到宝宝动了啊?”
“夫君,”清屏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的笑着说:“大夫说要五个月呢,还早。”
无忧有些遗憾的坐直了身体,“这段时间,府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让大嫂多担待些,我已经拜托过大嫂了!你想吃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
“我没事的,夫君不要担心我。”清屏脸上满是幸福,原本稍嫌清冷的气质已不见了,显得极是温婉。
无忧自怀中取出一帛布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清屏接过,瞥了一眼,因见过绍渊的字,便有些惊讶的轻声道:“侯爷写的!”
待细细看完,清屏抬眼看向无忧,眼中询问之意甚浓,“侯爷为何有此决定?”
“沐安一直体弱,此次身体亏损严重,虽然我们尽力找到了当年的神医,但沐安还是担心……怕来日无多,即使有法续命,也可能子嗣艰难,所以,他离开之时给我留了此信,希望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可以记入宗谱,为他传嗣,万一他有不测,安西候之位也有人可继。”
此话自然半真半假,但绍渊想把安西候之位传与左家后人之心是真。也许是因为制衡,也许是因为嫡庶之分难以逾越,此位不能直接传给无忧,故而绍渊有此决定,既是让自己心安,也是为了让无忧放心。
“此事,大嫂可同意?”
无忧点了点头,又道:“我之前没说,是不想给你压力,现在你既然已经怀孕了,我也想知道你的意思。”
“会要宝宝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不过,”无忧顿了顿,又道:“还是在府里,让大嫂帮着带。因为我们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宝宝,如果都由你带着长大,不能承袭候位的会不会怪我们不公平,而且,他们所需接受的教育也不相同。你同意吗?”
“夫君怎么看?”
“我同意,但我更看重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去信和沐安商量的。”
“谢谢夫君,让我考虑考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