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勋的胸口挂了个小小的木雕挂件,乃是上等木香所制,味道纯粹。此挂件是他在府外最近相识的好友昨日所赠。
两人相识不过十余日,任勋少年天真,不知防人,交浅言深,故而为人利用。
柳辰在他的发间和近日所穿的衣物上均发现了摧息凝的微量遗留粉末。
柳辰给任勋服用的药丸让人浑身无力,药效未过,他委顿于地,泪流满面。
“公子如何了?柳爷,你杀了我吧!我,我……”
柳辰让人先看好他,又和任侠一起到了绍渊屋中。
听了柳辰汇报,绍渊拧眉道:“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何人要害左沐安?左家的仇人?利益相关者?任大哥,你怎么看?”
“沐安,左家应并无这种蛰伏十几年,一心置你于死地的仇敌……”说到此处,任侠停了好一会儿,才道:“除了十三年前与黑齿氏部落勾结反汉的公孙家,只是兵败之后,他们被灭族……难道还有余孽存世?”
绍渊又艰难的咳了两声,努力忽视胸口的闷痛,“老虎刚从犍为郡回来,调查并无所得。难道还是因为偷占了左家产业之人,怕我不肯罢休,所以先下手为强?”
几人一时无言,室内只有绍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害我之人必然关注我的现状,若让他们心愿得偿,也许会得意忘形,自露马脚……柳辰,因我突然旧病复发,生命垂危,重金外出求医,任大哥,你去和任勋好好谈谈,让他带着木香挂件,继续和他的新朋友相交。你们安排人暗中调查,总可以查点蛛丝马迹的。若有人来探视我,派人暗中跟着。”
“沐安,你好好休息,下面的事交给我,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为你报仇!”
“少爷,无忧去请张先生过来了,他医术精深,你的病况怕是瞒不住他。下毒者有些仓促,摧息凝下了不足半月,木香需要数日方可把所有病症都引发出来,任勋说,木香挂坠他是第一天佩戴,所以,万幸少爷接触木香的时间短,只是引发了你的咳喘,若再多几日,怕是心疾都会……”
“光凭脉象可以探查出摧息凝、木香引吗?”
“难,我是刚好闻到了任勋身上的木香味,又熟悉少爷脉象,这才侥幸发现的。”
“无妨,今天诊过,三日之后再请张先生来,只好稍稍利用他一次了。”
一时之间,左府兵荒马乱,多人频频外出。一直监视左府的黑袍人又探查了一番,方回去复命。
无忧还是新婚,苏顺喊他出门时,并没有避开他的新婚妻子公孙清屏。
张先生来左府时,绍渊已经睡了,不知是昏睡还是累了,喉中一直有痰鸣音,呼吸急促。
诊看之后,老先生问无忧道:“是何时发病的?”
“昨晚有些咳,今天晌午突然转急,咳喘不止,胸口剧痛。”
“以前可这样过?”
“不曾,公子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有些咳喘,不过用药调理,都可以压下去,从来没有这样吓人。”
“唉,我上次就说,左公子体弱,要少劳累多休养,这次突然如此急症,还是过于忧思劳累所致。”
此时,绍渊的喉间突然传出咕噜咕噜的痰音,一口气便堵住了,嘴徒劳的张开,脸上被憋得通红。
没等张先生指示,苏顺已熟练的将绍渊扶起,让他趴伏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握空心拳在他背心敲击,一口带着血丝的痰液吐在了无忧递来的盆中。
绍渊的右手又下意识的按向胸口,眉头紧锁,呻吟声只发出了半声,他意识清醒的瞬间便把后半声的呻吟咽了回去。
无忧将两个软枕放到绍渊背后,他勉强坐稳,便朝老大夫笑了笑:“又麻烦张先生了!”
“公子哪里不适,细细告诉老朽!”
绍渊放于胸口的右手微微用力,“自喉咙到这里都有些痛,胸闷,有些喘不上气。”
老先生看了看他难看的面色,又问:“有些痛?”
绍渊窒了窒,仿佛面前是自己的泰山大人,想到还要利用老先生,便夸张了一下病情,“刺痛,每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一般!”
老先生面色沉重的又诊了会儿,看到绍渊的胸口被自己用力按压得有些青紫的痕迹,道:“已经有人为你行过针了,处置得很好,我给你开几副方子,再给你加上镇痛安神的药,这几天好好休息,有情况及时找我!”
“张先生,我家公子当年朱果入体时,用了不少镇痛的方子,一般的药怕是没有效用。”苏顺在旁小心的提醒着。
老先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开方之后,无忧礼数周全的将人送走。
刚回药堂,药童便来报,“公孙夫人身体不适,请先生入府看看。”
“张先生,夫人可有事?”看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公孙述关心的问。
“无妨,夫人有些积食,又少运动,故而不思饮食,神思倦怠,服药之后,让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走动片刻便好。”
“中午我便派人去请,不想先生却出诊去了。”公孙述状似无意的问。
前几天两家才联姻宴请过,老先生自然知道公孙家和左家是亲家,便觉无需隐瞒,有些忧心的道:“唉,左家小公子突发重病,派人请我出诊,所以才不在药堂的。”
“沐安病了,情况如何?”公孙述关心的问。
老先生摇了摇头,“左家小公子身体底子实在是弱,小小年纪,咳疾来得如此气势汹汹,若弄得不好,怕是要再次引发心疾。”
公孙述心中冷笑两声,口中却道,“竟然如此严重,我要去探望探望。”
当夜,黑袍再次回禀。
“左家并无人知道是摧息凝引发旧疾,木香接触时间不足,并没有致全面病发,任勋在此事中的作用无人发现,今日下午他还忧心忡忡的面见新朋友,说公子生病,之后两天不出来玩了,要在府里伺疾。”
“真是天遂人愿啊!木香接触多久可发挥最大效用?”
“第三日,今日是第一日,那左沐安已经去了半条命了,华仁堂的仲战也被请进去,还请了好几家的杏林圣手,我悄悄跟了几个,说的和张先生的差不多。”
“你眼光是越来越好,怎么选中任勋这个傻子的?”
“根据丁香的消息,左沐安身边的人我都派人接触了,非常难接近,只有他和另一个叫张旭的没什么城府,不过张旭话少,不易相信人,就任勋爱出府来玩,心性又热情单纯,生子这次做得不错。”
“不会被人盯上吧?”
“主人放心,他们连摧息凝都没有发现,不会对生子起疑,再过几天,就安排他去别处,万无一失。”
“好,你盯住了。对了,冯异就快来了,他比十三年前又厉害许多,三处叛乱,这么快就收服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提到了冯异,黑袍的身体痉挛般的动了动:“主人放心,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久!”
“这次地动引发的叛乱,你们都急着要掺合进去,我说时机不成熟,现在信了吧!”公孙述声音沉沉,严肃的问。
“是,全赖主人深谋远虑,我们唯主人命是从!”黑袍单膝跪地道。
“冯异此来,只带了十几人,在我们的地盘,多好的机会啊!无论是否成事,都可以把这事算在流寇身上,我们毫无风险,楼七,你去安排,不可疏漏!”
“是!”随着这一声应诺,黑袍人又消失不见了。
“唉,左沐安可不能死得太快,总要承袭候位之后才能死啊!左毅,哈哈哈哈……你看到了没,哈哈……”书房内,传出公孙述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