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疑影重重
回到刘宅之后,刘秀心事重重,以至于下午大哥带他练武时心不在焉,被大哥狠狠的骂了一顿。平时都对大哥言听计从的刘秀那日下午却像吃了炸药一下跟大哥针锋相对,不管不顾地与大哥动起手来,被大哥打的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放声大哭。把刘演吓了一大跳,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痛哭不止。
当晚,刘母见刘秀身上都是青紫的伤痕,心疼不已,把刘演骂了一通,又请来了善养堂的坐堂大夫。
听着大夫说,只是表面淤血,没有大碍,开了几贴散瘀的药,说是歇两天就没事了,刘母这才放下心来。
大夫交代了服药后一个时辰内不要乱吃东西,防止药效冲突,还特别提到了不要吃平时最常见的萝卜,会泄了药力。
这普通的一句叮咛,就在刘秀耳边如爆竹般炸响。一些被忽略的画面、声音,“轰”的一声在他眼前一遍遍的回放了起来。
安儿说“秀舅舅,许姨娘的手艺很好,这几天她天天送羹汤来,你也尝尝吧!”时,自己嗅到的那个被奶香、果香掩盖住的淡淡的几不可闻的萝卜味。
自己离开阴府时,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对话,“许姨娘这是怎么了,天天要一大筐萝卜,是你们院顿顿吃吗?”
“没有啊!”
“不吃姨娘拿去做什么呢?天天叫我去送这么多过来!”
“反正我没见吃过一回,我也不知道许姨娘用来做什么的,主子的事情就少管啦!”
……
马大夫说,“不知为什么,少爷用药总是无效。”
……
纷乱的思绪让刘秀的太阳穴突突的生疼,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刘秀脑中形成,惊得他怎么也躺不住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就向外奔去,扯得浑身的伤酸痛不已。
刘母正好给刘秀送药进来,一把将他扯住了,“这一身的伤,你是去哪里呀?”
“母亲,我有急事,外出一下,马上回来。”
“不行,现在外面这么混乱,这么晚出去,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明早再去,先把药喝了!”
到最后,刘秀到底也没有强得过母亲,一整晚在榻上辗转反侧,脑中千转百回,一夜无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刘秀便朝阴府跑去。等他气喘吁吁地奔到门口时,天已大亮,刚要上前叫门,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瞬就到了阴府门口。
三人从马上翻身而下,敲起门来,门很快就开了。
“阴五,你们终于回来啦!总管问了许多次了,快进去吧。”门房看到这三人,激动的说。
这三人也没说什么,急急的向里面走去。门房这时才看到刘秀也在门口,熟稔的说“刘少爷,今儿来得真早,快进去吧!”
刘秀此次却没有到清秋苑中,而是直接来到了梧桐苑。
管家阴岭已带着刚从京城回来的阴五等三人向阴祥书回禀。
他们此去二月有余,却最终没有找到仲世清。
自王莽建“始建国”以来,京中礼乐崩塌,典文残落,多人抱经卷入山林。仲世清的多名好友,当世大家都离京而去,仲世清也携女离京,只留下几名弟子在京中善后。
此次阴五则将仲世清的大弟子――仲华请了过来。
走在阴岭身后的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向阴祥书抱拳道:“在下仲华,仲世清正是家师。”
“仲先生一路辛苦了,本应让您休息,只是小儿情况危急,请先生随我前去吧。”阴祥书见来的是这仲世清的大弟子,稍稍有些失望,只见这仲华虽满面风尘之色,但仍目光宁和,态度端沉,颇有一代大家的风范,心中不免又有了几分期待,便要带他前去清秋苑。
邓君娘正想跟上,却被刘秀喊住了,“姐姐,我有事要和您说。”
看到刘秀脸上的凝重神情,邓君娘停住了脚步。
约过了半个时辰,邓君娘从屋中走出,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口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突然又大叫了一声“三叶,快去把马先生请过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三叶见状,着急的上前扶住了邓君娘。
邓君娘一甩衣袖,催促道:“你快去,我没事!”
三叶只得快步离开,眼神仍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马大夫刚在清秋苑中介绍完了绍渊的病情及一直以来用药诊治的过程,就被三叶急急地拽到了梧桐苑,正一脸茫然。
此时,邓君娘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将马大夫请进了屋,又让刘秀将他的怀疑,细细说了一遍。
马大夫听着,双眉越收越紧,半晌之后,迟疑地说:“这也是存在可能的,只是,如果仅是以萝卜本身之物性,化去药性,最多只会让少爷恢复的慢些,断不可能让少爷病情加重至此。
刘秀又问:“如果再佐以药物呢?”
“这倒是存在可能的,但是少爷的饮食一直由林嬷嬷打理,别人怕是不那么好下手。”
“许氏精通医理,尤善食物之相生相克,她于六年前入府,其父乃善养堂的庶子,听说一身医术精湛。许氏曾做过我的丫鬟,她于身体调理,药为食用方面颇有所长,马先生,你看……”
“善养堂却在此道独有专精,可是以药入膳效果极为缓慢,一般只会做养生使用。难道此人心思如此长远,竟能筹谋这许多年!”
“我听安儿说,许姨娘这几年时常会送各类羹汤过去,会不会是……”刘秀说。
“是啊,许氏这几年确实常弄些羹汤,可我和祥书也常常服用,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少爷自小心脉比常人弱些,年纪又小,如果有心人真的常年以此为靶,有的放矢,也是可能的。”
“三叶,你去将小丫带来,不要惊动他人。”邓君娘神色凝重,转头又对刘秀说,“秀儿,你去看看安儿就先回去吧,今日之事,出了此门,你就把它忘了,我会处理的。”
“好的,姐姐,我先走了。”
而在清秋院中,绍渊刚醒来不久,尹勤帮着他净面洗漱。虽整日躺靠在床上,尹勤还是每日都给他换洁净的衣服。今日绍渊穿着颜色素淡的棉衣,未着外袍,肩上加披了一件棕色的鼠皮披风。
仲华正在给他诊脉,诊了许久,又看了脸色、口腔、眼睛,还让绍渊平躺好进行了叩诊。
诊治的间隙,小南将每日必服的药端了进来,见仲华看诊结束,便要给绍渊服下。
仲华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又闭目细诊片刻,再示意小南将药递过来。
先观其色,再嗅其香,后尝其味,思索一会儿,便让绍渊服用,转身对阴祥书说,“三爷,师伯诊断无误,用药精准。但我刚才观小公子病况,却觉得如同不曾好好调理一般,可是没有按时连贯的服用汤药呢?”
清秋苑众人纷纷摇头否定,更是保证,绝对是百分百按马先生的要求做。饮食一道也小心翼翼,使用的各类食材,都会给马先生过目才会食用。
“可是,可是,姨娘送来的补汤,都没让马先生看过。”小南小声地插了个嘴。
仲华挑眉询问。
“服那些羹汤也是问过马先生的,不外是杏仁羊乳啊,薏仁红枣之类的,马先生都说可以服用,对少爷的身子是有补益。”林嬷嬷解释道,随后又说,“不过这几日都没送过来,要不正好请仲先生看看。”
服药后不久,绍渊又沉沉睡去,尹勤已将他的披风解下,此时的绍渊正半靠在睡榻上。因病情日重,他已无法平卧入睡,每日只能半坐半卧于榻上。
仲华等人来到外间,继续就绍渊的病情进行着讨论。
“黄帝内经说,‘病在心,愈在长夏,长夏不愈,甚于冬,冬不死,持于春,起于夏,禁温食热衣’,少爷现在虽病情沉重,但并非毫无生机,冬日本就是最不利心疾的时节,等到了春季会有好转的。等会儿我再诊一回脉,看药效情况,再调整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