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跟着江禾清逛到一旁,两人在这场宴会里算是不受欢迎之人,除非是受人之托来找麻烦的,其余人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一般会选择静观其变。
黎棠知道江禾清在提起扣三个月工资时嘴上说得痛心疾首,但其实这已经算是很轻的后果了。
她猜江禾清跟那位局长的关系不错,宴局长大概是个护短的领导,所以后果也只是内部的“扣三个月工资”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
但这多半也是因为起因在郁辉的母亲,对方先动的手,所以其实是相当于两方各退一步,扣工资就是给对方明面上的交代。
不然真要论起来,郁辉母亲抓了江禾清对他下死手,怎么着都要给个交代吧?可是根本不用,对方是财阀,不追究江禾清“胆敢反抗”就已经是一种退让了。
黎棠看看江禾清,她觉得他多半是要感到憋屈的,都差点被卖给老男人了,可最后受伤的还是他。
她凑近他低声问:“江特执官,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拿走一些贵重物品而不被发现?”
江禾清一脸惊诧:“?”
黎棠说:“你被扣了三个月工资,连给我报销这身行头的钱都没有了,难道不该找对方要点补偿吗?”
江禾清嘴角一抽,他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在意这花掉的钱。
他提醒道:“这个庄园里到处是监控,防御手段很多,你要是被抓,我就当不认识你。”
黎棠轻笑一声,语气松快:“我可是你带来的女伴呢,我做的事当然要算在你头上啦。”
江禾清突然觉得后悔,怎么感觉她好像要搞点什么事出来……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角落,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时,一旁有人在低语,不过恰好有装饰柱挡在黎棠二人前面,对方并不清楚他们说的话能被别人听到。
“听说没有?洛菲斯家族似乎有意跟威尔逊家族联姻。”
“威尔逊家族?他们之前不是一直不合吗?两家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代理人当上总统争得面红耳赤。”
“怕两虎相争,让第三方得利呗。”
黎棠认真听了会儿,小声问江禾清:“江特执官,你说有没有可能,洛菲斯家族想把你认回去,再拿出去联姻?”
反正江禾清又不是长在眼前的,没什么感情,但又确实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现在可以拿来联姻巩固两家关系,之后两家关系有变,他可以随时被牺牲。
真是特别好用的工具人。
江禾清沉默。
黎棠又问:“现在的总统是哪个家族的代理人啊?”
江禾清冷淡瞥她一眼。
黎棠好像完全看不出江禾清那眼神里明晃晃的警告,再问:“第三方是哪个第三方啊?是我可能听说过的那种吗?”
江禾清终于开口:“你就像是个技艺生疏的间谍新手。”
什么都好奇想打听,偏偏太过明目张胆。
黎棠扬唇笑起来:“我就是个没见识的孤儿,当然会好奇这些啦,难道你不好奇?”
见江禾清不说,黎棠干脆不理他了,又凑近了装饰柱偷听那两人的对话。
不过他们已经不再讲两家可能要联姻的事,竟然说起了江禾清。
“刚刚那个特别漂亮的特执官,你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要是他能当我的情人就好了,我都不敢想象,早上起来能看到这么好看的脸,我能有多开心。”
“呵呵,你想得真美,那可是特执官,天选者,特执局局长你没看到吗?轮得到你?”
“想想而已。我跟你说,我昨晚新认识了个嘴很甜的弟弟,改天你过来,我让他好好伺候你,你都不知道他舌头有……”
后面的话实在有些少儿不宜,黎棠默默往后躲了躲,绝不能被那两位发现她在偷听,太尴尬了。
她转头看了眼出现在她们话里的主人公,江禾清脸色有些黑,任谁被这样意淫心情都不会好。
黎棠好心安慰他:“她们怎么不意淫别人偏意淫你呢?可见你太耀眼了,就当她们是在夸你吧。”
不然呢?总不能把那两位贵妇给杀了吧。
江禾清冷着脸没吭声。
这场宴会的主题是慈善,当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之后,就差不多要进入正题了。
主持人介绍了洛菲斯家族近期做的一些慈善活动,包括免费给穷人发放物资,捐款给政府修建兴趣学校,让普通人能接触到一些高雅的活动开拓眼界等等。
黎棠看下来发现,他们这慈善做的是真悬浮啊,看着钱是真花了,也真花在普通人身上,可是,却不是普通人迫切需要的。
出资让普通人学习高尔夫……这种慈善做了有什么用?
黎棠不觉得他们不懂,应该就是并不愿意真正解决问题,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让普通人开智,过上好生活,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在短暂的介绍之后,便是慈善拍卖,拍品有奢侈品,有很有纪念意义的普通物品,大家纷纷慷慨解囊,而主持人则动情地说着感谢大家的善心,这会帮助到许多普通人。
黎棠全程冷漠脸,江禾清跟她差不多。
黎棠忽然说:“我突然觉得,他们好像是让你来看看,这是你削尖了脑袋也够不上的生活,让你别肖想。”
江禾清抱胸不语,这是一种防御姿态。
黎棠冷眼看着这些所谓上层人士互相攀谈,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似乎别有深意,他们衣香鬓影,游刃有余地与人建立关系,试探着更近一步。
不知何时宴樊走近两人,她只是看了黎棠一眼,微微颔首,便对江禾清说:“有人想见见你,跟我来。”
江禾清挑眉:“是谁?”
宴樊神情淡淡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江禾清正要迈步,想起黎棠,转头看她:“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
黎棠觉得他好像在占他便宜。
她挥挥手:“放心吧,我就焊在这里了,哪里也不去。”
江禾清并不能放心,但宴樊在催促他,他只能跟着去了。
江禾清一走后,目标就小了,黎棠便钻入了人群中,边走边假装不经意地停留,偷听别人说话。
这些人谈论的东西她多数不感兴趣,什么房产,旅游,珠宝,育儿,斗小三小四私生子女。但偶有几个会说起这些家族间的合作与争斗。
骆市算是洛菲斯家族一家独大,但洛菲斯家族的触手借助绯月集团伸向了各个城市的边边角角,威尔逊家族同样,两家有相似的业务,在某些城市会有激烈的竞争。
但两大家族都是世界顶尖家族,顶多就是在局部地区有输有赢,谁也不可能动摇另一个家族的根本。
而黎棠刚才念叨的问题也有了答案,现任联邦总统威廉·道格拉斯是洛菲斯家族的代理人,不过好像两边也并非总是穿同一条裤子。
至于第三方,则是由几个家族联合起来的博朗财团,三方时常有比较激烈的商战。
不是用开水浇死对头公司发财树,偷公章等听起来十分儿戏的“商战”,是某家族重要成员突然遭遇车祸遇难,某家族继承人被情人一刀捅死等等真正的生死危机。
从新闻上看到的消息太过杂乱,如今听这些上层人说,黎棠才算对这时空的格局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期间不是没人找她搭讪,她全都假装听不懂,微笑,但不回应。
黎棠表情很得体,一直得不到回应的人反而觉得尴尬了,只能匆匆离开。
不过总有些人是没法装听不懂的。
先找上黎棠的人是郁辉,他看到黎棠,眼睛四下一扫,没看到江禾清,脸上的恶意便完全压不住了。
黎棠绕过他要走,郁辉哪里肯,手伸过来想拦她,黎棠身子一侧,她的蕾丝手套就被郁辉扯破了。
郁辉根本没当回事,但黎棠面色一变,惊道:“这是我花两千万买的,被你弄破了!你要赔我!”
郁辉:“……?”
他的目光落在黎棠的手套上,表情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跳脚:“你讹诈我?这破手套值两千万?”
他的声音有些大,周围人不自觉看过来。
黎棠捂着嘴楚楚可怜地退后一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怎么能弄坏了我的宝贝不赔钱?你不能仗着你的姓氏就胡作非为。”
事实上,洛菲斯这个姓氏,确实可以胡作非为,但做是一回事,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郁辉看着眼前黎棠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简直是要疯了,先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拿棒球棍敲断他腿骨时那凶悍的样子有一阵子是他的噩梦!
但偏偏他父亲也听他叔叔的,他叔叔说这事不能再计较,必须给特执局局长一点儿面子,他再恨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可偏偏她又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找点小麻烦不为过吧?她倒好,倒打一耙!
在场的人不可能不认识郁辉,所以指指点点是不存在的,但看向郁辉的目光依然让他不太高兴。
他气恼地说:“少胡说,你那破手套两千都不值!”
黎棠轻叹:“破了,确实不值钱了。”
她的文静模样衬得郁辉跋扈无比。
郁辉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她竟敢故意曲解!
但肩头一只手搭了上来,阻止了他的无能狂怒。
来人是苏逸,他神情淡漠,对黎棠说:“你的损失我们会赔偿的。”
黎棠喜欢上道的人,闻言微笑:“苏逸少爷不愧是钦定的继承人,就是讲道理,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那就打个超级巨折,您赔我个三万就行了。”
看到黎棠这边被找麻烦因而正快步走过来的江禾清:“……”
三万,她是懂得怎么找人报销的。
苏逸并不希望继续被外人看热闹指点,而黎棠并未狮子大开口,给出的赔偿要求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当场就通过面对面转账将钱付了,又把不服气的郁辉拉走。
黎棠很满意,今天花的钱都赚回来了。
江禾清走到她身旁:“既然都开口了,怎么不多要点?”
黎棠看他一眼,转头就往苏逸那边追去,被江禾清一把拉住。
“你做什么?”
黎棠一脸无辜:“我听劝啊,去多要点,把你的损失也给要回来。”
江禾清:“……”
他没敢松开黎棠的手,生怕她一个错眼就窜出去了,硬生生将她拉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他提醒道:“乖乖在这里等着宴会结束。”
黎棠好奇道:“你见了谁?你亲叔叔?该不会真让你去联姻吧?对方是男的女的?多大了?”
江禾清白了黎棠一眼:“没有联姻。”
但其他的,他就不愿意多说了。
黎棠知道自己就算追问也问不出来的,改换了个角度说:“那以后我还有资格找你吗?”
江禾清冷淡道:“没有。”
黎棠一脸震惊:“苟富贵,莫相忘啊!”
江禾清正要开口,忽听得一阵刺耳警报声响起。
宴会内先是一静,众人面上生出了些许恐慌。
先前的主持人立即上台安抚众人的情绪:“请诸位贵客不用担心,光荣庄园的防御固若金汤,绝不会伤到诸位。”
有了主持人的话,众人的情绪确实安稳了许多。
江禾清低声说:“是空袭警报。”
黎棠觉得有点刺激,与江禾清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了面向庄园出口的窗户边。
宴会大厅内灯火通明,庄园内的灯光却打得有些暗,整个庄园占地太大,一眼望过去都是草地和林地,不太像是现代化的建筑。
此时此刻,略有些昏暗的天空中,正炸开一朵朵“烟花”,砰,砰,砰,莫名有些喜庆。
黎棠脱口道:“哇哦,烟花。”
江禾清看着空中愈发密集的“烟花”,神情晦暗。
这是庄园的防空系统启动了,袭击庄园的导弹正被精准地击落,完全无法突破这防御屏障。
黎棠说:“大手笔啊,谁干的?”
她觉得先前自己还是太小看有钱人的安全意识了,就这,别说开机甲了,她开飞船来也不行啊。
江禾清瞳孔里映照着炸开的“烟花”,嘴角微勾:“是啊,谁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