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完，已经是清晨，日光像是老熟人，熟络的给向天明的脸打着招呼。
    警察的问话几乎将向天明给扒了个遍，除了自己以往的经历没说，底裤都交代了。
    “同志，你的手臂怎么在出血？”年轻警察出声提醒道。
    “哦哦哦，昨晚做饭的时候刮了，估计刚才手动着又出血了。”向天明反应快，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撒谎这般流利。
    “警察同志贵姓？”向天明问道。
    “我姓张、旁边这位是汪警官。”张小川笑着说道。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问答，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他俩也基本排除了向天明的是罪犯的嫌疑，此时打扰了别人这么久，该有的歉意还是应该有的，主要也是向天明太配合了，正常人早就不耐烦了。
    “正常人？不正常？”小声呢喃的张小川一下子眯起眼睛。
    “走吧师傅，我们再去问问别家。”张小川不动声色的说道。
    “嗯。”后者回道。
    “您们慢走，有什么需要问的我随时都能过来，东桥派出所我还是熟得很。”向天明赶紧起身送道。
    “没事儿，您回吧，打扰这么久，怪不好意思。”张小川冲向天明点点头。
    看着二位警官离去，向天明自然的将门关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方才张小川问他的时候心都紧了，尤其是手臂上的血迹。
    “我他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向天明抚了抚心口。
    清晨的阳光渐渐的洒向怡神小院，整个小院中变得雪白一片，昨晚的大雪似乎昭示着冬天的到来，微风带来大雪冰凉的清香，让刚打开门准备出摊的向天明神清气爽。
    “呼~，好鸡儿冷……”深吸一口气的向天明打了个寒颤，心情大好，感觉今天也能够有个“大丰收”。
    刚走到楼下，七八个大婶围着刘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刘妹子，怎么样？人没事吧？”一个花白头发的大婶拉着刘姐的手担心的问道，眼神在刘姐身上扫视，生怕她哪里有问题。
    “没事儿吴姐，你还不知道我，一般的毛头小子都进不了我身呢。”刘姐笑了笑，让吴姐放心。
    “可不是嘛，刘姐身体硬朗着呢，但是也要小心啊，万一那歹徒凶器，还是很危险。”
    “芳妹儿放心啦，凌晨的时候我就报警了，咱也不用怕。”刘姐拍了拍芳妹儿的肩膀说道。
    其他的大婶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刘姐头都大了，此时看见向天明一大早的出摊，赶紧呼喊道。
    “臭小子，你过来。”
    “啊？我？”向天明闻声朝向人群，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看见刘姐拎着个塑料袋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向天明心里一紧，该不是要捶我一顿吧的想法油然而生，刚想说两句话的他手忙脚乱的把飞过来的塑料袋接住，就听见刘姐说着难听又带着暖意的话。
    “拿着穿上，别冻死在外边，老娘的房租交完之前不准跑了，懂？”说完便转身离开，又回到人群中和大婶们叽叽喳喳。
    向天明咬了咬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忽然感觉到今天的大雪格外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寒冷。
    “妈的还是好冷……”三下五除二的把塑料袋中的老旧棉衣穿上，拍了拍三轮车坐垫上的积雪，他感觉今天翻身的力气都大了许多。
    现在时间早晨六点多，向天明骑行在华城大道上，一路向星光小学驶去，轻车熟路。
    等他摆摊完毕，上学的小学生们踏着积雪陆陆续续的到来，他也忙的不亦乐乎，对于挣票子的辛苦，他觉得能吃苦吃到死。
    现如今上学再不是他上小学那时的模样了，那时的小学离家虽然不远，只有四五百米，但对还小的的他感觉每一次上学都会走过整个人生般。
    那时的小孩都是三三两两的自己上学，见着蚂蚁、天牛便逗弄一下，见着弹玻璃珠的就得回首一番，见着翻纸牌的，那都得帮忙出出主意，甚至有些胆子大的，直接上树掏鸟蛋，大人见着了也都只摇摇头，笑骂一句“兔崽子”。
    现在的小孩生活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中，向天明很少看见有三五成群的小孩一起上学的，三五成群的基本上都是父母、婆婆爷爷陪伴着上学，孩子的脸上也都少有笑容。
    也许是学业的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也许是昨晚电视看久了挨骂了，也许是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未完成的，总之，总之，大城市的氛围总归还是没有他当年小村上那般闲适，可能因为大家都太忙了吧。
    所以每每到他摆摊的时候，都是他很开心的时候，挣到钱是一方面，长时间一个人的他，每每看见小朋友吃着他的炒饭、蛋烘糕和手抓饼露出笑脸的时候，都是他非常高兴的时刻。
    因为只有在这一刻，他才会觉得整个世界是鲜活的，是光鲜亮丽的，而非像是盒中世界那样，单调乏味。
    “叔叔，叔叔，帮我个忙呗。”清脆的声音打断向天明的回忆，他疑惑的侧过头，看着一个非常可爱，扎着长马尾的小姑娘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啊？帮什么啊？”向天明取出一根帕子擦了擦手道。
    “今天我作业忘带了，你能假装我爸爸帮我去学校给老师解释一下吗？”小姑娘眯起眼笑笑，让向天明看到了一丝“奸笑”。
    “呃，我没当过爸爸啊，要不你去找别人？”向天明指了指面前的小摊，示意帮不了忙。
    “哎呀，叔叔，爸爸，帮帮我嘛，求求你了，好不好嘛，不然老师要让我请家长的……”小女孩一副要哭的模样，看的向天明尴尬不已。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古灵精怪了吗。”向天明摸着额头一阵头大。
    小女孩爸爸爸爸的一个劲儿叫着，引得一些路人捂嘴偷笑，还以为在找他要零花钱呢。
    “诶诶好好好，帮你帮你，不过露馅儿的可怪不着我哈，到时候你回去一样的要挨板子的。”向天明拗不过小女孩，半妥协半提醒的说道，完全没看见小女孩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我叫洛璃盈，你呢，爸爸？”小女孩自报家门，很快进入角色。
    “啊、哦，我见向天明。”向天明摸摸头，第一次当“爸爸”的他忽然又感觉这世界有种不真实感，自己怎么突然多了个女儿的荒谬感充斥在心中。
    “什么向天明，你现在叫洛天明。”小女孩伸出小手指指画道。
    “呃，好吧好吧。”哭笑不得的向天明脱下围裙，被洛璃盈拉着往学校内走去，天上突然掉下个“乖女儿”，让向天明像是在过家家。
    “爸爸赶紧，我上学要迟到了！”洛璃盈催促道。
    “走走走，前面带路。”向天明急忙急事的被小女孩带进了学校，也不怕小摊车不见，现在的大环境治安好得很，何况他还把车锁了的。
    “诶诶，上课时间，家长不能进去。”保安大爷看着向天明，伸手阻拦道。
    “门卫爷爷，这是我爸爸，老师让我请家长。”洛璃盈大方的解释道。
    “嘿呀你个小丫头，请家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去吧去吧，先来登记一下，平时没少宠她吧。”保安大爷拿出手上的本子，递给向天明笑道。
    “嗯？啊！”
    向天明愣了一下，一早小女孩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变成请家长了，他有些犹豫。
    见向天明发愣，小女孩悄悄踢了他一脚。
    “爸爸，老师还在等着呢。”
    “哦哦哦。”
    等离开大门一段距离后，向天明才说道。
    “洛璃盈，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都一样，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答应了的事可就要说话算数哦。”
    “……”
    走在星光小学的操场上，无意间看到“逸夫楼”三字的他眯起眼睛，总感觉见过。
    当然，他当年读小学的时候也有逸夫楼，但并不是那种熟悉感，而是他有一种去过的感觉，搞他有些莫名其妙。
    “诶诶，走错了，办公室在那边。”向天明说完便有些心慌意乱的，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
    “不是，老师这时在班里呢，没在办公室。”洛璃盈没发现向天明的异常，拉着他走的更快了些，因为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
    “洛璃盈，你……”刚想训斥的班主任突然发现站在后面的向天明，推了推眼镜。
    “您是洛璃盈的父亲吧。”
    “嗯，您是？”向天明此时看见穿着长裙，戴着眼镜，有些严肃的班主任，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回答道。
    “我是她的班主任马老师。”
    “哦哦哦，马老师你好。”
    “洛璃盈你先去上课，您先跟我来。”老师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留下洛璃盈双手合十的作揖和向天明的苦笑。
    走之前向天明叹了叹气走到洛璃盈跟前拍了拍她的头，便快步跟上班主任。
    向天明没发现洛璃盈静静的看着他和马老师走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达办公室里面的会客室中，向天明坐在一张椅子上有些局促，但仍旧强装镇定的他对马老师笑笑，希望缓和一下会客室中尴尬的气氛。
    “洛先生，您早些时候为什么不来学校？我们已经通知您好多次了，您怎么老是不接电话？发短信也不回，您知道家长的陪伴是对孩子最大的帮助吗？”马老师的灵魂三连问加批评教育，让向天明汗颜，只能嗯嗯啊啊个不停。
    “我希望您能够重视对自己孩子成长的匡扶和培养，别让她将来在社会上厮混，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她现在是还小，但以后长大怎么办，去当站街女不成。”
    马老师对着向天明一阵输出，说的后者直点头，双手变得有些无处安放，但当他听见马老师说站街女的时候，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等到马老师的情绪平静了些之后，向天明尽量平稳的问道。
    “马老师，实在是抱歉，洛呃，璃盈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从上个月开始，洛璃盈同学就开始在班上和同学产生各种矛盾，甚至还大打出手，一个女孩子，把三个男孩子打的鼻青脸肿，当时我就给您打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后来她说您当时还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带着她给同学家长道了歉，这事儿也就暂时告一段落。”马老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
    “我知道您离了婚，她的妈妈联系不上，但您也确实不该这般疏忽她。”马老师叹了口气，莫名的为洛璃盈感到一些心酸。
    “实在是抱歉，是我平时疏忽了。”向天明不敢多说什么，怕露馅儿，只能先承认错误。
    “对了，还得告诉您一件事，这也是我这次必须让她叫您来原因。”马老师扶了扶眼镜。
    “您说。”
    “昨天下午，洛璃盈莫名其妙的跑到楼顶，她站在楼边上发呆，简直吓人，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赶紧上去把她拉了下来，没让学校领导看见，要不然她只能退学了。”马老师抚了抚心口，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这！什么情况？”向天明紧锁眉头，心中不由得僵了一下。
    “这可能得问你自己了，我们学校可没做什么。”马老师一本正经的说道，首先将自己和学校的责任撇干净。
    “首先非常感谢马老师将她接下来，其次呢我对自己平时的疏忽表示抱歉，今后我会多开导和教育她，这点请您放心，最后呢我先问问，她打架是怎么回事？您们弄清楚原因了吗？”向天明快速的说道，生怕自己过会儿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嗯，打架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三个小孩有些言语上的争执。”马老师避重就轻的说道，让向天明感到一丝不快。
    “具体是什么争执？我好教育她。”向天明退一步说道。
    “其实也没啥，三个小孩说她是孤儿，她气不过就直接上手了，这点您还是要教育教育她才是，那三个小孩我已经训斥过了。”马老师说道。
    听到这儿，过来人的向天明哪里还不明白，明显就是那三个小孩找事，洛璃盈才气不过动手打人。
    “璃盈我会教育，我相信老师你的处理办法，但我作为璃盈的父亲，我希望学校能够在处理璃盈的时候也能一碗水端平，那三个小孩我希望您能将今天对我说的话再与他们家长说一次，谢谢。”向天明压住心底的无名之火，尽量顺畅的说道。
    “哦。”
    马老师看了看衣着破旧的向天明，心中有些不满，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被其他的老师叫了出去。
    等了半个小时的向天明见没谁搭理他，最后直接离开办公室朝洛璃盈班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