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侯府的观荷宴就在两日后。
可见早就预备,只是听闻随春远来了京,才临时起意,约他前往。
正常情形下,为表诚心和尊重,宴客的主家就是不来,也得派个得脸的管家过来说明情况。
但是什么都没有。
一个仆从过来,扔了帖子就走。
萧蝶听了随春远谈起他父亲的那些话,就知道他是一定会去的。
他父亲的遗憾是没能在京城落地生根。
萧蝶猜想,这个落地生根可不是买个大宅子,把生意迁过来这么简单。
随老爷子,恐怕是想改换门庭。
继承了他这个遗愿的随春远,又怎么能放过这种和京中权贵官宦打交道的机会。
两日后,随春远起了个大早。
他特意打扮过,比在扬州时少了些随性风流,多了些富贵华丽。
站在院中的玉兰花下,如果不知道他的出身,谁又能觉得他不过是商户之子。
随家银钱多,这世上用银钱就能开路的地方也多。
但绝对不包括世家贵族云集的京城。
这从明信侯府给随春远准备的位置就能看出来。
赏荷宴设在明信侯府的内的碧波湖上。
男女并不同席,不过相隔不远,是两处相对的水榭。
坐在水榭临水边的正中,自然是主家。
随后左右两边依次排开。
从这些客人的衣着就能看出,排到后面,已经可见一些书生门客。
而随春远的位置,却更要靠后。
他已然快坐到水榭通往岸边的过道上了。
随春远那身特意挑选的鲜亮衣袍,也因坐在那个位置变得黯淡无光,甚至颇为尴尬。
席间还有一个熟人,正是于流的父亲,于松石。
他位置居中,想必不敢在别人家的席上对付随春远,所以不足畏惧。
萧蝶作为随春远的妾室,和他基本待遇一致,坐在最后面的桌案前。
周围清清静静,无一人理会。
按理说,随春远好歹是淑贵妃的弟弟,四皇子的舅舅。
就算轻视,也不该如此被折辱。
好似在他们眼中,随春远和往府里送菜的摊贩和替他们管着铺子的掌柜一样。
萧蝶无奈的以手托腮。
一个瘦马妾室,一个毫无根基的商贾之子。
他们在旁人眼里,倒是低贱的天造地设呢。
女客这面多是熟识,三五一伙凑一堆说话,讨论些胭脂水粉,琴棋书画。
萧蝶只是坐着,让二蛋去探听男客那边的情况。
没一会儿,二蛋飞回来,一脸愁容。
“随春远不知怎么把人都得罪了,席间总有人三言两语的讥讽他。”
“就没一人替他说话?”
“没……哦!有一个!”
萧蝶坐直身子问道:“那人说什么了?”
“他说、哦,他说随春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随老爷子之风,又比随老爷子厉害。”
“厉害到何处?”
“何处?哦,他说从前随老爷子都是不敢再来参加各家宴会的,没想到随春远能迎难直上,可见脸皮之厚,世所罕见,将来必成大业……”
萧蝶:“……你管这叫夸?”
“必成大业诶,怎么不算?”
萧蝶:……
“行了,你接着听去吧。”
随春远听了这么一肚子讽刺之言,还能保持面色不变也是厉害。
只是酒杯举了勤了些,暴露了他的内心。
萧蝶叹口气,继续无奈的以手托脸,百无聊赖。
可也不由得想,这帮女客可有素质多了。
虽然不正眼瞅她,但也没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羞辱她。
嗯,很好,她非常感谢。
她自认不是人民币,喜欢她讨厌她都是正常的。
她心里讨厌的人更多,这世上大多数人类她都烦得慌。
可也没见她逮谁就说两句,真说起来,她嘴皮子不得磨破了。
所以只要别人不舞到她面前来,她都当不存在不知道。
正想着,就见那边情况突发。
一个长着白须穿着暗紫袍鹤纹袍的老者姗姗来迟。
一来,就拔了守卫的剑指向随春远。
萧蝶就看见二蛋把俩小胳膊当翅膀,使劲的扇啊。
都快扇出残影了,才飞到湖中间,冲她大喊,“这紫茄子是钟玉罗的爹!他来兴师问罪了!”
萧蝶差点被忍住笑,“什么紫茄子,礼貌点。”
“……哦。”
“叫紫茄子爷爷。”
二蛋:……不愧是它的宿主,真有礼貌啊。
在他们两人打趣时,钟玉罗的父亲钟闻已经把剑架到了随春远的脖子上。
“小小竖子!居然胆敢宠妻灭妾,为了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休了我家玉罗!你该死!”
随春远没想到他与钟玉罗和离的事,居然这么快就传进了京城。
此时对着剑锋,他虽然知道钟闻不敢当众行凶。
可解释不清,他贪恋美色,愚昧轻浮的名声也要坐实了。
之后在京中行事,只能愈发艰难。
没等他辩解,于松石找到机会,开始了,“诶呀呀,我许久没回扬州,竟然不知道还出了这种事,随家贤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之前你因为那个瘦马,把你的正妻送进官府就已经很过分呢,如今你怎么能又休了她呢?”
“钟家的千金嫁你本就是低嫁,是珍珠配鱼目,是玉石配瓦砾,你不珍惜人家就算了,怎么还能因为区区美色,就被迷的神魂颠倒,不知所谓?”
其他人也落井下石。
“哼,美色在贤德淑良面前算得了什么?也就是这等庸俗肤浅的商贾之人,才会对美色动心。”
“于我等而言,不过是庸脂俗粉,红粉骷髅,皮囊再美,百年后不还是尘土一捧,只有品德和淑良,才是立家之本!”
看他们的话说的冠冕堂皇。
萧蝶忍不住气笑了。
说他就是了,把她也说进去算怎么回事?
长得漂亮招谁惹谁了,什么叫庸脂俗粉?
她确实漂亮,但她品德也高啊,谁说漂亮的女人就没品德?
萧蝶气的一把拉过旁边抱琵琶的姑娘,趁其不备把一粒黑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言简意赅,我给你下毒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弹琵琶,弹你最擅长的曲子,我不说停不许停。”
那被她拉着的小姑娘岁数不大,长了张小圆脸,吓得欲哭不哭,眼含热泪。
但听话的弹起了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