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家老夫人和儿媳妇合伙,为谋害家中妾室,不惜勾结假道士行骗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后宅女人多的,没有阴私才是奇事。
不过闹到官府的,还让官府把人带走了的,确实是少有。
一时间,整个扬州城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钟老夫人和钟玉罗心肠歹毒,竟然想活活烧死妾室。
有人说随春远不孝不义,一个妾室,哪里有自己的老娘和正妻重要。
也有人好奇,这美妾到底有何魅力,值得随春远如此。
莫不是天上的神妃仙子?
又或者,她确实是山间来的狐精魅妖?
众说纷纭中,随春远腆着脸进了桃叶居。
他看见萧蝶正临窗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支金钗,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
“你、你玩它干什么?”
萧蝶抬眼看他,笑了,“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但是也是插在发间好看,拿在手里或者……插人脖子上,肯定就没这么好看了。”
随春远边说着边靠近,试探似的从她手中把金钗抽走,人也松了口气。
“钟玉罗被官府带走了,我们出发之前她都回不来,还有……我娘也病了,估计得在自己院子里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在官府那里,我可没包庇她们啊。”
“是啊,你没包庇。”
萧蝶知道如今这个处置,是他能做到的最严苛的。
他不能真的对他母亲喊打喊杀。
萧蝶想继续刷好感值,暂时也只能见好就收。
但她不能让随春远这么随意的把事情糊弄过去。
明明是亏欠她,却还好似为她做到了极致。
所以她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只不过她们是主子,我是半个奴婢,只不过你娘身有诰命,即使真的杀了我,刑罚也不过不痛不痒,只不过是你明知道这些才去报了官。”
“……算了,是我这条命不值钱罢了。”
随春远一愣,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以为萧蝶会怒,会骂,会威胁,会恐吓,甚至可能会打他一顿,甚至一钗封喉。
但他唯独没想到她会如今这样。
低落的,颓然的,甚至是带着委屈的。
像在感叹,也像在认命。
见惯了她的强势和霸道。
这样的她让随春远从心里涌起厚重的酸涩。
这感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说的对。
他确实是知道报官后的结果。
知道他娘不会被刑罚,知道这事会被轻轻放下。
他又何曾不是在利用她身份的低贱来糊弄她。
看似给她个交代,实则不过是在和旁人一起欺负她。
愧疚如海上风浪,迎着他的头脸拍下。
这种愧疚,他已八年没再感受过了。
随春远的视线,落在萧蝶灯下的侧颜上。
他心头被那酸涩泡的软了再软,忽然似许诺般的开口。
“等我们从京城回来,我给你正妻的身份,我不会再让旁的人,用你的出身欺辱你。”
萧蝶好似惊讶的回头看他,“你不怕我了?”
随春远笑的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你做妾室也没耽误杀我啊。”
萧蝶噗嗤一声笑了。
刚才室内凝结的气氛也随着这笑声破冰。
随春远不知怎么,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他手拿金钗,转到萧蝶身后,轻柔的插入了她的发间。
金钗上镶着细碎红宝石的蝴蝶在她头上颤动翅膀时,随春远听见萧蝶低声说着:“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杀人,谁家娇娘能喜欢自己手上染血。”
前尘往事在随春远眼前闪过。
他承认,他们离白头到老,仅差一步之遥。
是他……
他沉默着,萧蝶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又问道:“那钟玉罗呢?”
一提她,随春远笑的像刚塞了一嘴黄连。
“第一世我去京城的路上被埋伏,你救了我,带我在深山老林养了半年的伤,这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你同我说过。”
“可我还没和你说后面的事,当时,所有人都当我死了,随家也因被构陷一事获罪,我姐姐被关进冷宫,我随府被抄家,家中上下也被押进监牢,除了钟玉罗。”
“她母家虽不太看重她,可也不会看她这么死了,就和圣上求了恩典,把她接了回去。”
“后来我们进京后,随府翻了案,我也顺理成章的准备接她回府。”
“可我去了几次,都没见到她,只说要与我和离,我觉得不对,就买通了钟府的下人,这才知道了她的去处。”
“京郊的别院,本是我随家的产业,抄家后,也该是充入国库,后来翻案,圣上把产业尽数归还,可清点后,随家的家产却少了将近一半。”
“当时我只当是圣上属意,也不敢去问圣上,就算破财免灾。”
“可在那别院里见到她,我算是明白了,抄家时,她们钟家暗中操作,把半数家产挪到了她的名下。”
“钟家瓜分后,给她留了一部分,其中就包括那个别院。”
“如果尽是如此,我还当她是被母家的人扇动蒙骗。”
“但你知道吗?”
说到这随春远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我看见她时,她腹部隆起,已经怀了身孕。”
“推算下时间,我刚离京不到一月,我的死讯还没传回随府,她就已经珠胎暗结!”
“我去别院见她时,她那奸夫也在,两人郎情妾意,一个写字一个磨墨,好一幅恩爱画面!”
萧蝶惊的嘴巴有点合不拢。
这事肯定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萧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也不会拿这种事去构陷。
所以这事是钟玉罗自愿且主动去做的。
她的视线不由得往上游移,最后停在随春远的头顶。
真惨啊。
正妻红杏出墙,妾室上位后又去父留子。
重生后又被手起刀落杀了几个来回。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缺德带冒烟的事?
萧蝶有些好奇,“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说了。”随春远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说我本就是商贾之子,血脉低贱,她低嫁于我本就心中不愿,是听从家中安排,结果我还把你这个出身烟柳之地的瘦马带进了府百般宠爱,她、她说我脏!”
“噗嗤!”
萧蝶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原来她钟姐是一视同仁,无差别攻击啊!
这么说的话,她心里可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