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柯和伏云深将菜端上桌。
    伏云深才去叫外公和商宁，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谐，商宁也已经没有起初的紧张，便放心多了。
    他进屋里，走到商宁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商宁站起来，笑着将外公给的红包从背后拿出来给他看。
    那骄傲的模样好像拿着奖状邀宠的孩子。
    伏云深笑了笑，顺势搂着她看向外公道，“外公，吃饭了。”
    在他看来，外公对他们这次来的态度是出人意料的，他原以为外公至少会躲他们，不想外公知道他们来便立刻从外面回来见他们。
    外公是个固执的人，之前说了不再见他们所有人，几年里连他兄妹三人的电话甚至杜相宜的电话都一概不接。
    伏云深不由得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外公的想法，他又是不是来得晚了？
    外公和亲人朋友断了联系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居住，是否一度感到孤独？
    杜溪见伏云深和商宁默契甚好，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
    他对伏云深点了点头，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去吃饭。
    以伏家的背景，他这个外孙的婚姻多半要和家族利益要保持一致。
    但他是外公，也已年迈，终究管不了他们年轻人的事。
    不过看他们两个感情不错，想来因为什么原因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
    商宁和伏云深跟在外公身后去吃饭。
    陈柯的手艺不错，四菜一汤，味道清淡可口，外公直夸陈柯是个会过日子的居家好男人。
    伏云深积极地给在座的人盛汤，给自家外公盛完，又给商宁盛，刚将汤递进商宁手里，听到外公对陈柯的称赞，不免抗议道，“这个汤是我做的，外公怎么不夸我？”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在撒娇。
    杜溪闻言却笑了笑道，“汤还行，味道淡了些，算你会疼人。”
    看伏云深刚刚看着商宁满脸期待的样子，杜溪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一脸欣慰地看着伏云深。
    伏云深听到夸奖尾巴要翘到天上，笑盈盈看向商宁。
    商宁尝了尝他给自己盛的汤，对上他满怀期待的目光，连忙笑着夸赞道，“好喝！”
    陈柯在旁边噗嗤笑出声。
    心里那句“老板多大人了，还要人哄着”差点就要说出口，被伏云深冷冷一记刀眼吓得憋了回去。
    陈柯默然。
    他给伏云深当了几年司机了，多数见识的是他冷煞的一面，虽然他也常有像现在这样温和的时候。
    但只要见过他狠厉的一面，就不敢在他温和的时候得意忘形。
    即便是这么温馨的时刻，也知道伏云深刚刚的威慑并不带有攻击力，他还是忍不住收敛自己的行为。
    商宁察觉到陈柯情绪的突然冷却，不由得愣了愣。
    看向伏云深，发现他也顿了顿，面色空白了些，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这才发现，伏云深这么冷淡起来给人的感觉像是进入了真空空间……
    他在想什么？
    杜溪眼神扫过三人，落在商宁身上，“孙媳妇，去给我盛饭。”
    商宁见状连忙起身接碗，伏云深却从她手边接过碗，轻声道，“我去。”
    商宁笑了笑，“谢谢云深。”
    见她笑，伏云深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乐滋滋地看向陈柯，“我帮你盛饭？”
    陈柯诧异地看着他，连忙将碗递给他，笑容灿烂道，“谢谢老板！”
    杜溪静静看着几人的表现，视线再落在商宁身上便多了几分赞赏。
    至少……她能让云深爱她。
    人生本就会有很多困难，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也没人能做到让别人一生无忧。
    他的烦恼尚且不能消停，等到这口气咽了，才算结束。
    商宁看见了外公眼中的那丝落寞。
    他不知道外公看着他们自己想到了什么，是他的青春？
    还是外婆？
    是外婆吧。
    外公和外婆是青梅竹马，相互扶持，相互陪伴了将近一生的时间长度，其中一个人忽然离开了，留下的人该多么孤单？
    商宁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和外婆，许若蘅嫁给商怀谷是私自做的决定，大家都管那叫做私奔。
    她也没和爷爷、奶奶生活过多长时间，且爷爷、奶奶在她五六岁时便去世了。
    她已经不记得两位老人的模样，只知道爷爷又高又瘦，很凶，奶奶总是柔柔弱弱，爷爷经常吼奶奶，可他们看起来感情却很好。
    商宁看着手里的筷子神游天外，伏云深坐下拍了拍她的背，“阿宁，帮我盛饭。”
    商宁闻言看向他，明白他发现了自己的失神。
    那其他人呢？
    在长辈和外人面前失神是一件不礼貌的事，他温柔提醒她，就像外公见他有情绪让人去盛饭一样温柔。
    他瞬间读懂外公的意思，她分秒之间明白他的用意。
    或许，这就是默契。
    可她恃宠而骄，将自己的碗递给他，“云深，帮我盛饭。”
    伏云深顿了顿，笑意盎然。
    他接过碗，给自己和她盛来了饭。
    商宁接过饭碗，笑盈盈道谢，“谢谢云深。”
    伏云深坐下，笑看着她，眼中的目光意味不明。
    商宁视若无睹，认真扒着碗里的饭。
    杜溪见他旁若无人地盯着商宁看，不由得假嗽两声，“你们来，外公应该留你们住两天。”
    陈柯闻言连忙点头，“好啊，我愿意，杜爷爷。”
    他有些看不下去老板和老板娘继续秀恩爱，他现在单身，有喜欢的人却爱而不得，他看不得这些。
    伏云深收敛了近似饥渴的目光，转头平静地对陈柯道，“好，你留下帮外公看着这里，我们三个回去。”
    他现在就想带着外公和商宁一起回云城。
    这个地方虽雅致，住他们四个人却多有不便。
    他话里的目的性太强，明摆着此行就是不容置否来带杜溪回云城的。
    杜溪察觉到他的意思瞬间不乐意了，也平静道，“你和孙媳妇回去，等结婚了再来接我和小柯。”
    商宁闻言突然明白“食不言”这条规矩的哲理，说话真的会影响到进食的心情和欲望。
    她无意间夹到一片肥肉放进嘴里，然后几乎石化在那里，表情十分痛苦。
    伏云深看见她的样子担心地放下碗筷看她的情况，焦心道，“阿宁吃到什么了？是不是我菜没洗干净？”
    他分明每种菜都不多不少洗了五遍。
    伏云深很少洗菜，但洗菜非得洗上五遍才觉得洗干净，前三遍是冲掉表面的污渍，后两遍是确保不会残留任何脏东西。
    商宁隐忍不住，捂着嘴立刻离开餐桌，到外面卫生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她吃不了肥肉。
    从小一尝到肥肉的味道就生理性地想吐。
    伏云深跟出来神色紧张地轻轻拍着她背，心疼道，“好些没？”
    怀孕早期会孕吐，但商宁之前都没有过孕吐的表现，他以为是她体质不同逃过一劫，没想到在这等着。
    商宁伸手将伏云深推开，捧起水冲干净嘴里残留的油腻味儿，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才转过头有些虚弱地看着他。
    她自责道，“对不起，影响你们吃饭了吧。”
    伏云深闻言不由得皱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耳朵，“傻瓜。”
    商宁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云深，我想回家。”
    伏云深闻言立刻牵着她的手走回杜溪面前，对杜溪恳切道，“外公吃饱了吗？”
    言外之意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杜溪看了眼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商宁，无奈道，“吃饱了，你把碗洗了吧。”
    伏云深闻言顾虑地看着商宁，满腔不忍。
    商宁推他上前，看见桌上的菜又捂着嘴跑了出去。
    伏云深见状麻利地收拾碗筷，将剩菜剩饭都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里，利索地洗着碗。
    陈柯则风一样地冲出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开车。
    商宁再次吐完，独自坐在院子里，趴在圆形石桌上，也顾不得滚烫的太阳。
    她只觉得自己虚弱极了，身上发冷。
    杜溪看见连忙出来撑着伞给她遮挡正午灼热的阳光，看着商宁难受的样子，他也有些慌张，只能催着伏云深，“你这木头，还洗什么，快倒杯水来。”
    伏云深急匆匆将冲洗好的碗放好，陀螺一样倒来了水，他蹲在商宁旁边，“阿宁，起来喝点水。”
    商宁缓缓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
    伏云深见状心疼得不知所措，一只膝盖索性跪在地上以便更好地安慰她。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在一个人难受的时候，俯视会更好受些。
    商宁接过水，浅浅喝了两口，对外公和伏云深道，“我没事。”
    说没事当然是假的，她也没想到一块肥肉的后劲这么大，她刚刚几乎吐得头脑发昏，好怕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见她逞强的样子，杜溪心软道，“宁丫头，做女孩儿不用在自己人面前强撑着，你越这样越让人心疼。”
    商宁闻言顿了顿，看向伏云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委屈道，“云深，我难受……”
    她现在倒希望自己是难受的。
    挺奇怪的，她说自己难受的时候反而不难受了。
    杜溪看着她欲言又止，觉得这孩子太听劝了也不是很好。
    陈柯开着车准确无误地一脚刹在院门口，他一路驾车飙过来的。
    村民看着他的车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甚至有人骑着摩托跟过来，附近的住户也纷纷站在自家门前观望。
    只见俊美如谪仙般的青年男人抱着如花似玉的娇滴滴的女人，迅速上了车。
    杜溪什么都来不及带，陈柯给他打开车门，他便赶紧上了车。
    他生怕商宁有个好歹。
    这荒山里这几年是修得好了，但能放心让商宁去的医院都没有。
    上车没多久，商宁就靠在伏云深的肩膀睡着了，她本来也没什么事，又不敢立刻表现出没事，只好选择睡觉。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伏云深的肩膀有些麻，他怕商宁醒了难受，丝毫不敢弄醒她。
    可看着她安静的睡容，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不适。
    他忽然想到以前和她吃饭，她一般不会主动夹肥肉，遇到碗里有肥肉也会挑在一边，或者挑出来给他吃。
    今天她怎么会吃到肥肉？
    他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不由得出神。
    回到云城，伏云深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几人直接回了云庭，到的时候私人医生已经等着。
    商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伏云深她没事了。
    但家里已经摆好了阵仗，为她摆的排场已经超过了迎接外公的排场，因为外公担心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商宁骑虎难下，索性任伏云深抱下车，她则满心愧疚地在他怀里装睡。
    伏云深将她抱进自己在云庭壹号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私人医生听了伏云深的情况叙述，又给商宁把了脉，说没有大碍，只是呕吐引发了轻微的脱水症状，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大家这才都放下悬着的心。
    伏云深将众人从他房间门口劝走，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商宁见伏云深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缩进被子里，她可太心虚了。
    见大家那么关心她，尤其外公，她真没脸说自己没事，更没脸继续装虚弱。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遮住自己可能正在溢出心虚的脸。
    被子里全是伏云深的味儿，淡淡的木质清香，好闻。
    伏云深掀开被子，正色看着她，“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她的心思仿佛被他看得透透的。
    商宁也不打算逃避，但也不打算老实交代。
    她委屈道，“我听你们各有各的想法，不注意吃到肥肉了。”
    伏云深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不注意吃到？”
    商宁见他质疑自己的话，狡辩道，“我吃不了肥肉，如果不是不小心我怎么会误食？”
    伏云深闻言不由得挑眉，她的意思，不管是不是不小心都是误食。
    她真的让他担心极了，可她却是为了帮他。
    他一时没法追究她，只是惩罚似的俯身重重吻她，不一会儿她便莹润了眼眶，喘着气，嘴里溢出娇柔的呻吟。
    伏云深看见这样的她有些难以自控，他呼吸粗重，急躁的扯开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