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辗转中，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心头躁动了一下，像是要产生些冲动，可想到自己来时太过着急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冲进来，那冲动又很快平息下去。
他听着外头的动静，心头杀意渐浓，尤其听到将军这两个字，他气息都有些不稳，急促了好几下，却还是强行平复下来拉着女孩走进卧房。
“快点收拾东西，我连夜送你离开。”
多次催促，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女孩站定在原地突然笑了，那笑容温柔明媚。
“好久不见，无影，你瘦了好多，没好好吃饭吗？”
听到这话，姬无影瞬间气结，这女人以前就这样，老是不好好听人说话，总是自顾自说自己的。
他被气到不自觉扯了一下嘴角，随后一把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岂料女孩突然挣脱开摇了摇头道：“你不该来的，我也不能走。”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水西谣，你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好男儿多，千姬国的大将军可没几个，他能给我我想要的，无影。”
为了地位吗。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嫁给了背负盛名的大将军，确实津津乐道。
姬无影没看清女孩复杂的神情，只以为这是她执意嫁给陆洪的理由，他瞬间明悟，心头却蒙了一层尘。
明明按身份来说，他其实比陆洪更.....若是当初。
没等继续想，脑中闪过皇子府里什么都没有，有点东西就被皇贵妃拿走送给策儿，他又甩掉了那本就不够明朗的奇怪念头。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只一个虚有其名的九皇子身份。
他还是个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连把水西谣放在身边，庇护她安全都做不到。
他希望她好，可她过得根本就不好。
姬无影不懂她坚持留下的理由，他死死扣住了女孩的腰肢，强行带着人离开。
可刚要跳出院外，却又听到女孩拉着他的衣袖缓缓说道：“我喜欢他，无影.....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你做你的九皇子，我做我的将军夫人，我们日后再无瓜葛。”
他被这句话震得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回头后，看到的就是女孩神色平淡，眼神极其认真的模样。
诡异的沉默中，叫喊得声音越来越近，他浑身僵硬的又说了一遍。
“水西谣。”
九皇子也好，将军夫人也罢，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想看女孩过得安好，过得幸福。
“我教你轻功，可能学的慢点但你不会受伤，还有拳脚功夫，我都可以教你，跟我走吧，水西谣....”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面容稚气未脱十分冷硬，完全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可语气中却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祈求。
同样的话，此时换了立场，他多希望对方不要如同当初的自己那样拒绝，可期待终将要落空。
他看着水西谣在一步步浅笑中后退，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刺向了大腿。
刺目的血流下，女孩睫毛颤了颤，有些痛苦的拧起眉头：“别担心，我只刺破了一点皮肤，总要让那群人有事可做，你才好离开，快回吧。”
姬无影看到那血，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被对方的话逼停了脚步，他死死捏着手中的长刀，心中疯狂的念头，控制不住涌上了心头。
再次开口，他神色异常坚定，一双桃花眼染上了疯狂之色。
“三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三日后给我答复，我在郊外竹林等你。”
三日后若是水西谣同意跟他离开，他这便宜皇子，不做也罢。
他可以跟水西谣浪迹天涯，再去把陆自凡那小傻子也接走。
反正他们都是没人在意的棋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此刻甚至都想好了，怎么给那傻子找个好人家照料，也想好了如何给水西谣挑个好男儿，哪怕想到这件事他心头堵的十分难受。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水西谣，确定她不会出事，姬无影转身离开了。
离开时他没看到身后女孩欲言又止，抬起又放下的手，以及那双秋水剪眸中，满眼的苦愁。
他走了没多久，正巧赶上闻讯而来的御林军，他戴着面罩与几百人缠斗在一起，没能快速脱身。
刀光剑影中，他无意间瞥到刀上的布条，闪过一片隐秘的浅光，像是什么图案，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他没能躲过身后的刀锋，被砍了个正着。
背上从肩头到后腰瞬间被血湿了一片，他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又砍死了十几个人后才脱身。
一路逃到郊外的竹林，他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便靠在树干下等待了起来。
只是这一等，就是三日，三日后却没能等到任何人来，哪怕是传信的下人都没有。
若不是背上的伤频频崩裂，血都快流尽了，他还以为三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不知不觉已入了秋，秋叶落了满地，平添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在蔓延着。
他沉默着不吃不喝也不动，就这么又干等了一日，却依旧没能等到水西谣。
场景再次变换，他已经回到了住所，身上伤势见好，但却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陆自凡死了。
他看着手里沁水国的属下传来的信件，沉默不语了一整天。
信中写的是——
水西谣送给陆自凡的布偶，被学子丢进水中，他下水去拿时，正巧脚滑在水中磕了脑袋，不过几息就被淹死了。
而那水塘，不过只有半人高。
如此可笑的死法，换一个人他肯定要笑出来，可这个人是小傻子，是水西谣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他的手下都没有他武功高，除他之外没人能在皇宫里自由进出。
或许从水西谣嫁人之后，从他离开之后，这样的结局，就早早注定了。
如果水西谣知道这件事......
他豁然起身，不顾手下的阻拦，再次去了将军府，只是这次他不打算露面，他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可没想到刚落脚到屋檐上，他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陆洪也在。
他附身耳朵动了动，就听到水西谣说：“夫君说的什么话，妾身自然是.....只心悦你一人。”
周遭场景快速变化中，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属下都汇报了些什么，自己做了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话。
再次睁眼时，他看到了师父林源。
“无影，你可知错。”
“无影不知。”
姬无影回过神来，平静的回答道，他看向双手，上面粗粝的茧子更多了，还有很多新的伤口。
“不知？最近的任务频频出错，露了多少马脚你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回应你父皇母妃的期待的！”
“无影不知。”
无论问几遍，问多少次，他始终都是这四个字。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往日计划周密，总能完美做好的任务，最近总是出问题。
他是真的不懂。
可转念一想，似乎上次老者给他开的药，他压根没想起来去抓。
或许是因为没吃药吧。
毕竟他最近心情烦躁到控制不住，甚至杀人的手法都变残忍了，以往只是一刀封喉，可最近他喜欢上了折磨人，以往除了任务目标以外的老弱妇孺他都不会动，但现在杀人不只是杀一个，杀着杀着，顺手就带走了一大片。
他越来越像个合格的刀了。
林源却看出了他有失控的前兆。
失控的刀，便不是好刀。
林源张了张嘴刚要继续说什么，门外却突然走进来个人，他看完那几个信件后，把其中一个丢给了姬无影：“你看看这个。”
姬无影抬起头接过信封，越看神情越严肃。
上面全都是大将军陆洪通敌卖国的隐秘消息，以及有多次对军时，商议用将领的头颅达成平战局面的具体内容。
看到这东西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水西谣再喜欢陆洪也得离开他了。
那些被压下去的疯狂念头，再次涌上心头，他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却在下一秒被打破。
林源又丢了一封信给他，并说道：“陛下派你处理此事，把事做好，也让陛下怒火消消。”
话说的很好听，像是要他将功赎罪，弥补最近犯下的错。
可姬无影清楚地知道，处理一个人人信仰的将军，到底会背负多少骂名，说是人人喊打把他开除皇籍都有可能。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适合任何受宠爱的皇子，只适合他。
“是。”
姬无影利落的起身，快步离开。
他没有一点对未来处境的担忧，满脑子都是要想办法把水西谣从这浑水之中拽出来，把她带走这一件事。
他可以没有未来，但是水西谣要有。
陆自凡他救不了，但是他可以救水西谣。
周遭画面快速闪过，是陆洪下狱，他成功救下了水西谣，正准备把人送走。
女孩沉默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女孩瘦的越来越厉害，他甚至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生了病，可水西谣身上没有一点药味，甚至有很浓的甜腻糖果气息。
那是水西谣很喜欢吃的一种桃子味糖果的味道。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着等把人送到地方，要找个大夫给她瞧瞧才行。
结果马车跑了没多久，突然被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