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并无明显的道路,但总能出现供人马通行的地方,忽而平坦忽而崎岖,忽而有一两丈宽,忽又尺许仅能供一匹马勉强通过——越来越古怪难走。
楚小木心想,难不成这就是大将军说的“黑瘴古道”?可这地方哪能看出路的半点影子呢?
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正面出现一道陡崖,两侧也是山石耸立,除了飞鸟壁虎,常人万难翻越,那两个蹄族人也不可能飞跃得过。陡崖下有一个仅一尺来宽的狭窄石缝,看来仅余此路。众人只好下了马,硬着头皮从石缝中挤了过去。好在石缝极短,也就十二三丈。
石缝过后,前面又是大一片嶙峋乱石,刀劈斧削,斜飞横生,好似在地面长了一大片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尖刺。众人见此情景,心里边突突直跳,不敢再往前行。
楚小木高声叫道:“奇生,奇生,快回来!”
奇生一纵一跳,果然从前面中蹦了出来。它随后站在尖刺乱石地中,朝着楚小木咴咴地叫,并不停地往后甩头,好像叫众人跟上它继续往前走。
楚小木说道:“好奇生,乖奇生,我们不能再走啦,前面太危险……”
奇生果然听懂了他的话,在尖刺乱石地中左一纵,右一跳,轻轻松松地到了楚小木跟前。常人无法行走的地方,在它脚下居然如履平地。不过众人已是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奇怪。
楚小木摸着奇生的头,说道:“随他们去吧,不追了。”奇生咴咴地叫个不停,似乎很不情愿。
众人调转马头往回走。
周维德由最后转为最前,来到那道石缝时,马儿却不肯再走,无论他如何拖拽、叱骂,这匹灰黑驳马就是不肯再往石缝里去,气得周维德咒骂不停,可又舍不得打自己唯一的坐骑。
楚小木走过去一看,见马腹上被石缝中尖利的石块划出了好几道伤口,这时正一滴滴往下流血。心想马儿受了伤,自然不敢再往石缝里走。
检视其余马匹时,九匹马中有五匹都受了一道或者数道划伤,楚小木的那一匹也没能幸免,试着往石缝口一牵,果然极为抗拒,驻足不肯前行。
众人顿时一筹莫展,蹲在地上谁都不肯说话。
自入碧城军以来,无论是行军赶路、放哨巡边,甚至是外出游玩,时时处处都离不开马匹,好几个月相处下来,众人早将坐骑视为与自己一体。要想退回原路去到东忠军,为今之计只有将马儿丢弃在这里,九个人走路回去。可要把坐骑丢弃不管,谁都忍不下这个心开不了这个口。
张厚闷闷不乐地说道:“这事要怪就怪德儿哥,非得吃什么花鹿肉,这下好了,花鹿的毛都没薅到一根,反而堵在这里既进不得又出不得。”
周维德大怒,叫道:“你厚皮儿再胡说八道,瞧我不撕烂你的嘴!发现他们的时候你不也叫得挺欢的么?而且哪一次打了鲜货不都是你厚皮儿吃得最多?!”
万岗连忙打圆场,说道:“你两个就不要斗嘴了,现在怪谁都没用,还是好好想个办法怎么回去吧。”
楚小木掏出干粮给每人分了一点,说道:“那就继续往前走。我们连焦山都逃出了,难道还走不出兽山么?”然而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众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些东西,仍由楚小木领路前行。
这片尖刺乱石地果然极难行走,众人已走得极为小心,裤管还是难免被刺破挂烂,好几次撞到尖石上,更会受伤流血疼痛难忍。马儿看不到脚下的路,四只脚更是被刺得鲜血淋漓,让人大感心痛。
周维义坐骑的右后腿不小心撞到一块尖石上,登时痛得啾声嘶叫,忽然人立起来欲待逃跑,落脚时不幸又踩到其他尖石,便更加慌了,挣脱周维义手中的缰绳在尖利乱石中瞎跑,跑不出一丈,两只前腿撞在尖石上顿时断折,接着侧身一倒,胸腹、马脖颈都被尖石刺穿,眼见是不活了。
周维义抱着兀自哀声悲鸣的坐骑嚎啕大哭,众人看着也甚感心痛。
周维德走上去安慰道:“小义儿别哭,马儿死了就死了,你哭也没用。”
张厚忍不住说道:“德儿哥,你这叫什么安慰人?我看小义儿只有更难过。”
周维德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安慰?!”
张厚走到小义儿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了几句,又说道:“小义儿你放心,以后你厚儿哥的坐骑便是你的坐骑,你想去哪里玩去哪里逛,厚儿哥都带你去……”周维义果然渐渐止住了哭声,众人大为心折。
好不容易走出尖刺乱石地,众人慌忙找了个稍稍宽阔平坦些的地方给马腿裹伤,除了奇生,居然每匹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乱石地过后走了一段弯弯绕绕的山路,前面又出现一道陡斜的山坡。
众人站在坡脚下往上一看,忍不住头皮发麻。原来这道山坡是一面完整的石壁,坡面上草木不生,光溜溜的无可落脚支手之处。
石坡上还生上了不少青苔,有人踩踏行走的痕迹明显,很显然那两个蹄族人是沿着这面石坡爬上去的。众人再看其他地方,更是峭立如危墙,好些地方竟然还是倒斜的悬崖。除了眼前的这一处,再无其他路可走。
楚小木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可这石坡光溜异常,楚小木九人手脚并用,尚可攀援得上,这些马儿却无论如何是走不上去的。
众人无奈,只得拿出绳索,绑在马匹脖子及前腿上,由两人在前面拉,两人或三人在后面推,一匹匹硬生生地给拖了上去。
好在有几人习练《归星法诀》后力气增大不少,才得将八匹马儿都给推拉上了山顶,倘若换在三个月前,则是万难做到。
饶是如此,九人也已累得精疲力尽,待到全都上到坡顶,这一天下午酉时也已过半,太阳快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