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实在是无法接受郭旭的想法。
    为了一点好处，就改变自己的志向？
    “你我当初一起科举，一起在刑部为官，这些年破案不少，我们当官是为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郭旭点点头，他和赵靖是一起科举同年的关系。
    这等关系在大明，算是亲近了！
    又一起在刑部为官多年，关系更是亲密。
    赵靖聪明，心思缜密，又爱学习。
    在破案方面展现出了长处，因此得到了升迁。
    郭旭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能给赵靖打下手，此生也就如此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等人生机遇！
    他其实很反对赵靖去破案，因为这不是正经意义上的官员。
    刑部尚书都未必需要会破案！
    身为文官，最希望的，还是当一个牧民官员。
    赵靖精于破案，日后最多就是一个刑部尚书。
    已经没有进入中枢的可能！
    郭旭道：“我自然记得，我等读书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清平！”
    “那你怎么还和李申同流合污？”
    看着愤怒的赵靖，郭旭没生气，反而笑道：“赵兄，以你之才，还有这些年立下的功劳，便是刑部侍郎也足够当了吧？”
    “刑部之中，你破案第一！凡是你所破的案子，犯人都心服口服！”
    “犯人畏惧你如神明，可结果如何？你还只是一个五品的郎中令而已。”
    “昔年你破了命案，功劳却被别人抢走了，这等事情你忘记了？”
    “为何别人敢如此呐？因为你我都是寒门，在朝中无人！”
    “所以你的功劳，可以变成别人的，我的功劳也可以是别人的。”
    “十年时间啊！你我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
    郭旭道：“人总是要改变的，以前改变了也没用，没人会多看我们一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李大人，来历非凡，我投靠他有什么错？”
    “何况李大人不爱权，愿意提拔下属！”
    “我虽是主簿，可权力不在县令之下，在大人麾下我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所以我才愿意改变！”
    “以前我看不惯的事情，现在我能习惯了，因为这世道本就是如此。”
    “为人固然需要清高骨气，可也要懂俗务。”
    “我等抬头可以诗词文章，低头也需要知道稼穑辛苦。”
    “我等本就是寒门百姓，当了官也不能忘记了自己来处。”
    “我家大人看似荒唐，可是，他办的事情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的人我为何不追随？”
    赵靖却根本不认同郭旭的话。
    他怒道：“李申胆大妄为，野心勃勃！为了一己私欲，公然攻打运河卫，视朝廷规矩如无物！”
    “又擅自杀人，伏兴等人有罪当朝廷定夺，他擅自杀人至伏兴死，龙江失粮一案子有查无果。”
    赵靖心中都是怒火，想起来就郁闷无比。
    他怀疑，龙江案和苏白有关系。
    甚至不排除苏白就是幕后的人！
    可伏兴死了，苏白夷平了整个运河卫。
    有关龙江案子的证据都没了，后面想查下去根本不可能。
    赵靖道：“李申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日后真相公布，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如今跟随他，只怕也会被牵连其中，不如现在远离这人？”
    郭旭则道：“我只是一般人，当年科举也不过是侥幸中了。”
    “我是中下之资，我这样的人聪明不足，此生大概就是一个小官而已，干不了大事。”
    “可如今我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愿意用我的人，得一人而追随！”
    “日后李大人高升，我才能鸡犬升天，这样的事情不美么？”
    “你……你那是给李申当门下走狗啊！”赵靖简直恨铁不成钢。
    郭旭摇摇头：“谁不是皇帝的走狗呢？”
    “皇帝的走狗还要担心，有一日被杀了扒皮吃肉，胡惟庸便是如此！”
    “那为何我不辅助李大人，当第二个胡惟庸呢？”
    “赵兄，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巨木难以成林，也需要我等杂木辅助。”
    “李大人有巨木之资，如今正在用人的时候，正是你我这样的寒门弟子投靠的时候啊！“
    “江宁在大人手下不过半月，如今市面比原来还要繁华几分，你没看出来么？”
    郭旭看着道路两边人来人往，做生意的人好不热闹。
    以前的江宁也繁华，可是百姓脸上的笑容基本没有。
    大家都忙着讨吃的，可如今老百姓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
    一些百姓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可是比以前干净很多。
    这些变化都是在最近才出现的！
    江宁城内的税收虽然种类很多，有横征暴敛的嫌疑。
    可是老百姓做生意实际上赚的更多！
    衙门的捕快不许吃拿卡要。
    光是这点，就让百姓很满意。
    一天下来，能多留下一口吃的！
    其中很多事情，都是郭旭亲自签发的命令。
    没人比他清楚，江宁的税赋是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签发的政令，在江宁被执行。
    那种成就感，是以前他不曾感受过的！
    这种成就感让郭旭上瘾，欲罢不能！
    也是赵靖这种官员难以理解的。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感受过！
    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个地方随着自己的意愿发生改变。
    赵靖难以相信，看着郭旭的时候，只是感觉心疼。
    以前那个郭旭正直敦厚，虽然胆小，可是绝对不会和现在这样，甘愿给人当走狗。
    赵靖深深吸气：“世事沉浮，看来你我二人终是选了自己的路！”
    赵靖看着前面的三岔口，心情复杂。
    郭旭没说话，也看着前面的三岔口。
    他明白赵靖的意思。
    想了一下，对着赵靖拱手。
    “路是自己选的，也只能自己走下去，人总是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后悔么？”赵靖忍不住追问。
    郭旭看着赵靖笑道：“何来后悔之说？二十年后自有结果！”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为何你不和我一起走同样的路呢？”
    “你那不是正道！”
    “路就是路，何来正邪之分？唯有人，才有正邪之分，正人走邪路，邪路也正道。”
    郭旭道：“看来我们谈不拢。”
    “那只能这样了！江宁之事我会查下去，朝廷已经重视，李申必定倒台！”
    郭旭笑的云淡风轻，信心满满。
    “我家大人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我也会帮着我家大人对付你们！”
    “那你只管来！”赵靖凶狠地看着郭旭。
    “苍天难欺！”
    郭旭点点头，这一刻，眼神也由柔和变得凶狠。
    “公道自在人心，一人欺天，那是欺！万人欺天，我就是天！”
    “赵兄，走好！”
    “郭兄，不送！”
    郭旭和赵靖相互拱拱手。
    一人朝右，一人朝左，转身之后，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