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绾抬头迎上了古老的目光,不退不让,不闪不避,一如她往日的从容镇定。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可霍家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上,从未下来过。”
“这不一样。”古老再度摇头,黑色的瞳眸里风起云涌,像是被带入了昔日回忆的泥潭幽渊。
“这次是几十年前的旧人,他们背着血仇而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说着,这幅被重新卷好的画卷最终还是递交到了霍绾手上。
“绾绾,去找个火盆,把它烧了,烧得干净点,不要留痕迹。”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霍绾接过了卷轴。
她的目光在空气中与老人那双褶皱之下格外深幽的瞳仁交汇,彼此了然于心。
在没弄清楚这幅画里的玄机之前,霍绾是不会轻易烧掉这幅画作的,而古老爷子自然料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心照不宣的沉默,也绝不会告诉其他人这幅画卷的下落。
和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用多费力气,和古老这种精明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聊起天来,就更加“轻松易懂”了。
霍绾随手将这画卷放在了桌子上,似笑非笑地试探:
“我想古爷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半年前从帝都远道而来的那帮人姓甚名谁了。”
从帝都来的那帮神秘人到底是谁,这可是连他们家老爷子都不知道的情报,但古老爷子通过今晚发生的这件事、通过这幅画作,心里想必已经有了猜测。
“唉,我记性向来不好,该忘记的事情,就一件也不会留在脑子里。”
说着,老爷子笑着转身,面向了宽大的落地窗。
他的脚下是繁华的车水马龙,一切喧嚣被格挡在了这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将他瘦弱的背影衬得有些寥落。
古家八面玲珑,结交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纵使早就富甲一方,生意还是要做的,自然不会为了一家去得罪另一家。
霍绾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我明白了,晚辈无意为难您,还要多谢您的提点。但晚辈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古老爷子在这时转过了身,意味深长道:
“等你站在我现在所处位置上的那一天,绾绾,古家将是你坚实的盟友。”
这一刻,霍绾竟然觉得,古老爷子正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一个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人。
霍绾轻轻一笑,森绿色的瞳仁里映着昭然若揭的蓬勃野心。
“我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
几分钟后,霍绾拿着卷轴离开了总统套房。
韩丞还未来得及上前询问什么情况,另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酒店走廊上昏暗的光线倾泻在少年昳丽的容颜上,这样一张惑世的妖颜,真是无论在哪都是焦点。
明明是格外昏暗的光,反而为他披上了一层名为神秘的面纱,附着在他脸上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霍绾攥着手中的卷轴,驻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厉濯羽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那温透的目光似乎在她手中的画卷上停留了半秒,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投向了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之间,厉濯羽主动开了口:“二小姐还好吗?太公出事以后,我找了你很久。”
“我没事。”霍绾回得干脆利落。
她的目光眼前这张白皙无瑕的脸上逡巡而过,继而对着身后的韩丞作出了吩咐:
“韩丞,你先送厉少爷回主宅。”
话音未落,未等一前一后两个男人有所回应,霍绾像是又改变了主意,试探般地看向厉濯羽:
“或者,你更想去医院探望老爷子吗?”
厉濯羽缓缓抬眸,薄唇微抿,一线轻红,似乎有些为难: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确该去医院守在太公身边,但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温声细语,眉宇间笼着一层忧思,相衬之下,倒是显得霍绾格外不解风情。
霍绾冷淡且极快地打断了他:
“我没关系,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她随后头也不抬地向韩丞下达了一道不容违逆的指令。
“韩丞,务必将厉少爷安全送到医院。”
韩丞向来不喜形于色,看不出他真实想法如何,但他看向霍绾的眼神稍稍暗了下去,恭敬地应下她的吩咐。
“是,二小姐。”
交待完这些,霍绾没再多说什么,目光也没有一刻再他们身上停留,手握画卷越过他们两人,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昏暗的光线下,黑暗如影随形,将她本就清冷的背影刻画出了更深的孤寂。
*
午夜,宾客散去。
霍绾站在酒店大堂里,与今晚前来赴宴的宾客们一一告别。
酒店大堂金粉色天花板上悬挂着十二盏水晶吊灯,像是洒下了粼粼的金粉,所有人沐浴在这纸醉金迷的浮华下,宛若置身于天国幻境。
原本好好的一场寿宴出了这样的事,气氛本不该像现在这样平和。
但今晚到场的宾客不是古老财阀世家,就是商界新秀,头脑和心思都不是一般的深沉缜密。
他们从霍老爷子入院这件事中嗅出了华都接下来的新风向。
霍老爷子入院,这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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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羽没有走哦,下章出现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