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苦啊。”
坐在在病床上的女孩子不过五岁左右,端着一个盛满黑乎乎液体的碗捏着鼻子犹豫。
十三岁的李哲彦安慰妹妹,“倾倾乖,好好喝药才能好的快哦。”
“可是哥哥,我都喝了好多好多的药,不想喝了。”李妍倾委屈地瘪嘴,豆大的泪水蓄在眼里欲掉不掉。
李哲彦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倾倾不哭,只要你乖乖地把药喝完了,哥哥就给你吃板栗饼好不好?”
“好吧。”
李妍倾忍着泪水吸了吸鼻子,一口一顿地把药灌了下去。
见状,李彦哲露出笑容:“倾倾真厉害。”
他打开板栗糕的包装纸。
“这是奖励倾倾的,不可以跟妈妈说哦,不然下次倾倾就吃不到了。”
李妍倾欣喜地接过去,正要一口咬下,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将其掰成两瓣。
“哥哥也吃。”
李哲彦微怔,“哥哥不饿,倾倾吃。”
见他不接,李妍倾把另一半收起来,“那哥哥饿了吃。”
病房外,乌云急聚,天色变得阴沉。
“李哲彦,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选择跟你爸?”
女人手里拉着行李箱,将背上沉重的大袋子放到脚边,面色冷凝地等待眼前这个男生的决定。
“我......”
李哲彦犹豫地看她,又侧头看着旁边的妹妹和父亲。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
才五岁的李妍倾泪眼汪汪地被男人拉住,语气充满了不舍和难过。
只要跟着母亲走,以后的生活就不会因为疾病而贫穷烦恼。
等待他的,即使不是大富大贵,也好过这个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李哲彦低着头,沉默许久都没说话。
女人似乎不耐烦了,“李哲彦!”
“我要爸爸和妹妹!”
女人的逼问和男生哭喊着的声音前后响起。
风静悄悄地,带走女人的痕迹,又在三人的心中刻下了岁月的流逝。
因为父亲工作操劳落下残疾,李哲彦从小就担起了承担家庭的重担,一有时间就到各种餐馆兼职打工。
甚至一度想辍学,好在李父阻止了他。
三个人硬是撑着缓缓走到李哲彦十八岁高中毕业。
似乎觉得小女儿终于可以成功托付,李父在那个暑假闭上了眼。
从此家里就只剩兄妹两人。
妹妹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生大病,可是身体依旧羸弱,小病不断。
李哲彦兼职的钱和母亲的一笔抚养费根本不够支撑他读大学的费用和妹妹的生活。
五年过后,李哲彦再次面临重大的抉择。
是妹妹还是自己的未来?
他再一次牺牲了自己。
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年仅十岁的妹妹。
机缘巧合之下,他走上了那条危险的道路。
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
他也不过是在法律上刚刚成年,却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辅导她学习,教会她生活技能,怕她受欺负,教导她生理知识......
他的所有付出是值得的。
妹妹乖巧又温柔,成绩优秀,还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
可是她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学,兄妹俩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有一次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顾不上还没好全的伤疤就急急地去学校找倾倾。
好在只是手机丢了。
可是她哭的很伤心。
那是父亲去世后,李哲彦第一次看到她哭。
难过得,好像是他死了一样。
居然还因为觉得愧疚,不顾自己的身体去兼职。
幸亏他发现得早才及时阻止。
可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雏鸟终究是要学会飞翔。
她瞒着他一个人跑到偏远的地方支教。
她说:“我想像哥哥一样坚强独立。”
“我要做意义的事,成为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人,哪怕这点价值微不足道。”
他妥协了,只是叫她每天向他报平安。
这十四天,她明显更开朗。
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的喜悦。
她真正意义上地长大了。
-
“哥哥,班里的孩子都好可爱,他们说很喜欢上我的课......”
“哥哥,我很好,不要挂念。”
“今天有个小女孩送了我一朵红色的月季,她说李老师就像月季一样漂亮。如果我是月季,那哥哥是园丁还是大树?”
“玫瑰其实就是月季,她形容我是月季而不是玫瑰,我很喜欢。因为我觉得月季要比玫瑰坚强。”
“我好想吃你买的板栗糕啊,哥哥。”
“哥哥,你以后换个工作好不好?”
“哥哥,我们班上有个男孩子叫江景铄,他比我可怜,我有爸爸和哥哥,但是他只有一个打骂他的母亲。”
“哥哥,你不要担心,我最近不生病了。”
“哥哥,他们语文老师告诉我,在‘我的梦想’作文中,有几个人都写到了我,说长大后也想像我一样去支教......”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哥哥的哥哥,这样就可以轮到我保护你了。”
“其实现在,我也可以保护哥哥了。”
“最近天气更冷了,哥哥要注意多穿点。”
“哥哥,对不起啦,你上次想要的那个吊坠我送给江景铄小朋友了,他比我更需要。没有吊坠,哥哥以后的生活也会平安幸福的。”
“支教结束了,我今天就到家。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好想你。”
……
消息在后面中断。
不过两天,李彦哲再次见到她,是在病房。
冰冷的、毫无生息的。
那个温柔可爱的妹妹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再也不会甜甜地喊他一声“哥哥”了。
泪水模糊视线。
——
“哥哥不是园丁也不是大树,而是月季。”
和倾倾一样的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