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君听到这句话,仰头一口喝掉杯中的酒,然后提起酒壶再倒一杯。随着说书人老刘的声音传来,她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身穿红火的战袍,胯下胭脂马,掌中斩马刀,背着走线钢鞭,与杨业一起策马奔腾。
画面一转,一角断壁残垣,杨业怀里躺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身披残破的铁甲,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浑身是血。
脑中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不停的旋转,逐渐汇合而成一名花白头发,雍容华贵的妇人,微笑着。
另外一幅画面忽然闪现,那是后世上海的一间豪宅,一名身穿长裙的女子正和人说话,桌面上放着一张张照片和一摞摞的银行记录,晚上,这名女子捧着一名中年男子的照片,哭的撕心裂肺。
忽然,这名女子好似感觉到了什么,遥远的天际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汝血为吾血,吾魂有汝魂,吾惟愿万世轮回亦不能磨灭吾之思念,纵世间万千女子,吾独爱汝一人,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
抬起头来,就看到那名妇人在微笑着,片刻之后,这名妇人仿佛说着什么,这名女子努力的听着,像是听到了,又像是自己的心声
“他还不错吧?交给你了……”
恍惚间,脑海中所有的画面消失,心里一阵轻松惬意,不由得想起几句话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此时佘赛花后世求而不得的执念,与原身得而复失的执念,交融在一起,
彻底放下,你也好,我也罢,得夫如此,万世不悔!
举杯一仰头,饮尽杯中酒,开心的笑出声来
“罢了,今日兴尽,你们把酒菜带回家中吧,我先走了”
说完,施施然走下楼,到后院骑上杨七郎的马,一扯缰绳疾驰而走。
阁子里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娘亲这是什么意思,说不高兴吧,这几日是头一次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说高兴吧,这扭头就走,做什么去了。
两个媳妇对视一眼,同声道
“七弟,你结账,把酒菜带回家中,我们先走”
说罢也不管杨七郎,双双下楼坐上马车就走。
杨七郎愣在那里半晌,一眨眼,屋子里没人了,忽然反应过来,惨叫一声
“嫂嫂啊。。。我没带钱啊。。。”
再看佘赛花,骑着七郎的马,穿过御街往杨府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扬大郎正策马跑来。
扬大郎抬头看到佘赛花大喜,大喊道
“娘,官家召爹爹入宫!”
话音刚落,就看到杨府大门敞开,窦神宝与几名内侍从里面走出来,杨业紧随其后。
窦神宝看到佘太君,赶紧行礼
“拜见老太君,小人奉命召侯爷入宫见驾”
只见杨业身穿紫色常服(知识点:常服是日常上朝穿,朝服是大典时穿),腰缠玉带,头戴幞头。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发黑,这一看就是一宿没睡。
杨业看到佘赛花走来,微微一笑
“夫人在府中稍候,老夫去去就回”
“郎君且去,我在家中等候”
。。。。。。
杨业随着窦神宝等人来到垂拱殿前,门口侍卫看到,直接道
“侯爷请进,官家有旨,侯爷来了可直接进去”
随即扬声报名
“陛下有旨,宁化军节度、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开国侯杨业觐见!”
垂拱殿内,太宗皇帝高坐,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六位相公都在,还有一位是原签书枢密院事张齐贤迁秩给事中(知识点:因忤逆宋太宗,被降级)、知岚州。
杨业走到殿中,一丝不苟给太宗皇帝行礼
“臣杨业,拜见陛下”
“杨卿免礼”
“你这脸色怎么回事,伤还没好吗”,太宗皇帝惊讶的问道
杨业稍稍有些尴尬,不过又很快恢复平静
“臣的伤已经好了,就是这几日家中有些琐事,不要紧,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杨业问完,就准备不管太宗皇帝说什么,他就要先说这个赐婚的事情,以防皇帝先说出口来,不好下台。
今日在杨府门口遇到佘赛花,多年的感情,让他一眼就看出,自家夫人已经知道【与妻书】的事情了,因此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杨业都能够面对,多日来的忧心、焦躁一扫而空。
太宗皇帝仔细看了看杨业,然后笑道
“杨卿的琐碎家事,莫不是【与妻书】?”
杨业闻言脸色腾的红了起来,拱手朗声道
“不敢欺瞒陛下,正是臣写的【与妻书】,此皆为臣肺腑之言,还请陛下恕罪”
太宗皇帝点点头
“何罪之有,卿本就是忠义之人,当年若不是北汉主刘继元(知识点:北汉国主先归降大宋,而后宋太宗命北汉国主招降杨业),朕还无法得到卿。这次多亏老太君,卿与朕都为其所救。”
“卿所言,朕知矣!皇妹孤苦多年,吾知卿之为人,曾欲托付于卿。然皇妹以死相逼,皇后也为【与妻书】泪洒长襟,故此事作罢。今日唤卿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臣谢陛下大恩,必以死相报”
太宗皇帝哈哈大笑
“卿可不要这样说,若卿以死相报,朕就怕老太君找上门来。不过老太君这身武艺着实骇人,卿可知道”
杨业一脸严肃,认真回答
“臣对陛下以死相报是为忠,对夫人相守以死是为情为义,此乃臣肺腑之言,必不敢相忘”
太宗皇帝收起笑声,歉然道
“朕不该开卿的玩笑,此事是朕的错”
“不敢当陛下如此。说起夫人的武艺,臣也不知,听媳妇们说,是臣与五个孩儿守卫边关的时候,夫人自创。但是据说练起来极难,唯有四媳妇与七郎在夫人的帮助下,小有所成,其余人等差得远”
“哦。。。七郎也会。。。卿可能让七郎来宫里一见,朕很感兴趣,若是可以,朕想让七郎训练禁军士卒”
“陛下有旨,臣自当遵从,只是七郎年幼,甚是顽皮,在家中最听夫人的话,若是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卿多虑了,朕先恕七郎无罪,如此可放心了”
“多谢陛下,七郎如今应在家中,请陛下派人召来即可”
“神宝,你去,请杨七郎来此”
“遵旨!”窦神宝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