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抓紧了自己衣带,警惕地看着他。
“我本来另有打算,”崔元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她捂着的地方,“不过,你若想用这种方式,我也可以接受。”
程颂安连跟他斗嘴的心思都没有,生怕再把他惹出邪火来,立即问到:“你原本打算什么来着?”
崔元卿一瞬不瞬瞧着她道:“我要你陪我过一个上巳节。”
上巳节?程颂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好像对陪他过一个节日有执念一般。
除夕夜,他被匆匆叫到宫里,出来之后没有回府,而是径自来到山庄上想同她守岁,之后圣旨下来,他们要和离,他又提出要她陪他过一个元宵节。
那两次的节日都是阖家同庆的日子,若真的一起过了,也没什么,这个上巳节就有些微妙。
上巳节对大乾朝的未婚男女来说,是个颇为重要的日子,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不讲避讳,少男少女皆可在白天成群结队去踏青游玩,而年长者也会趁此机会,出来为儿女相看婚事。
期盼这个节日的,大都是心中有了心仪之人的少年,他们一对已然和离的怨侣一起过这个节日,怎么看都是不合礼数。
程颂安有些为难:“换一个日子吧,不然清明节?”
“一起扫墓?”崔元卿脸上一寒,一同过清明节,亏她想得出来。
他没好气地道:“一起要个孩子,和一起过上巳节,你选一个。”
程颂安:……
“其实我也没必要报答你,毕竟你曾经那么对我,又害我失去一个孩子,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理直气壮起来。
崔元卿哼了一声:“不是爱多管闲事么?上巳节后,苏执就会被流放。”
“嗯?”程颂安疑惑地皱了眉,“苏执有大用,他的后路你自会安排,关我何事?”
“苏执由我安排,崔文心那丫头你不管了?”崔元卿提示道,“她现下被她娘禁止出门,要为她再相看婚事。”
程颂安一听崔文心的事,便有些坐不住,但转念一想,又不满地问道:“那不更是你一句话的事?四奶奶敢不听你的?”
崔元卿捏着她的双颊,不让她再说话:“我若爱随意插手别人婚事,何至于你我和离?更何况,表面看来,苏执前途未卜,而四姐觉得我失了圣心,未必能护得住苏执,她不愿女儿嫁过去受苦,做的并没有错。”
程颂安被他捏着嘴,说话的时候便有些口齿不清,嘟嘟囔囔道:“你不插手,恶人就要我来做?”
“你不管也罢。”崔元卿放开了手,转身望向窗外,幽幽道,“文心那丫头对你的维护也尽够了。那日从狱里出来,她若不是为了你爬上马车骂程挽心,原也不会被她娘关在房里。”
程颂安一听,霍得站起来,指着崔元卿骂道:“混蛋!你纵容程挽心暗地里为难文心?文心哪里是她的对手?”
崔元卿眉眼悠然:“不是不管么?不过,我并没有纵容。”
程颂安不信,瞪着眼生气。
“是我先发难责了她,目无长辈,没有家教。”崔元卿淡淡道。
程颂安顿时明白了他的目的,程挽心再会扮柔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她焉肯被一个小丫头骂?当面哭,背后不定有什么阴招。而崔元卿先出声,既管教了崔文心,又维护了她的面子,她心中欢喜,自然不会再去为难崔文心。
母亲说的没错,崔元卿就是有一堆的弯弯绕绕,一点也不爽利。
“帮不帮他们,我自有考量,上巳节这样的日子,我当然不能同你一起过,若给人看到了,日后还会有谁上门提亲?”程颂安阴阳怪气道。
崔元卿眸子半眯,阴沉地问道:“谁敢上门提亲?”
程颂安满不在乎的回道:“那可多了,这还要多亏崔大人当日抬着聘礼在京城转了一圈,为我撑了颜面,便是贪图你这些聘礼而想求娶我的人,就有不少呢。”
崔元卿冷笑道:“陆家和明家呢?对了,你可知陆轻山最近在忙什么?”
“陆家在给他议亲,他可是应接不暇。”
程颂安微微有些讶异,原来陆轻山临去之前,想说的是这个事。讶异过后,便是松了口气,他若真的肯答应定了婚事,日后必不会再来找她,她也不必觉得无法面对陆母。
“我知道。”程颂安淡淡答道,“他跟我说了。”
崔元卿一怔,问道:“不怪他么?”
程颂安反问道:“为何要怪他?我只怪你,程陆两家门当户对,我与陆轻山青梅竹马,陆家伯母从小把我当女儿看,若不是跟你成过婚,陆家怎会嫌弃我配不上陆轻山?”
他故意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来刺激她,她也是知道怎么激怒他的。
可崔元卿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眉心皱了皱,随后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眼睛道:“若你嫁了陆轻山,我也定将你抢回来,祖母不会说什么,父亲母亲也拦不住我。”
程颂安心头重重一跳,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你该走了。”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他的话。
崔元卿再次认真地问道:“陪我过上巳节,可以吗?”
程颂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打开窗子,示意他离开。
崔元卿忽而一笑,双手撑在窗台上,回头对她道:“你说过,沉默等于纵容,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说完,轻轻一跳,已越过窗台,消失在夜色里。
接下来,程颂安每日按时入宫给七公主讲书,也颇为平静,只是也有不平静的时候。
这一日,她走出集文殿的大门,刚与候在宫门处的海棠汇合,便看见瑾王迎面走来,程颂安连忙行礼。
瑾王温和一笑道:“程姑娘别来无恙啊,当日在鸿宴楼连累你受伤,本王一直过意不去,不知可否给个机会向姑娘赔罪?”
他明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程颂安从内心觉得一股寒意,她勉强笑道:“那日是臣女愚笨,遭了刺客的毒手,岂敢让王爷赔罪?”
瑾王的笑意淡了些,温声问道:“姑娘不必自谦,本王知道,你冰雪聪明,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