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和段珠玉同时吓了一跳,一起朝后看去,陆轻山抱臂坐在一棵矮树上,两条腿一荡一荡地晃来晃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段珠玉不喜他那个狂样子,撇嘴道:“陆轻山,你来做什么?关你何事?”
陆轻山斜倚在树杈上,托腮向她道:“段珠玉,我来做什么,关你何事?”
段珠玉恼道:“我先问你的。”
陆轻山回道:“我后问你的。”
段珠玉这才发觉他在学她,气得柳眉倒竖,站起来冲到矮树下大声道:“陆轻山,你给我下来!为何学我?”
陆轻山纵身一跃,跳到她身旁,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当然是因为你说话好听。”
段珠玉大怒,陆轻山这是摆明了戏弄她,她从小哪里有人敢跟她这般,不由得大为光火,扬起掌来就要甩过去。
只是她忘了陆轻山不是她平日里教训的家仆,而是武举出身的探花郎,她的巴掌还没甩到脸上,已被陆轻山轻轻一挥隔开,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了几步。
程颂安见状,立刻上前接住了,怎料身子实在是虚弱,刚接到段珠玉,自己却被撞的往后一倒,跌在刚才坐着的石墩上。
小腹一阵坠痛,又伴着抽搐,直让她刚缓和过来的脸色更加苍白,手脚都开始发虚,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落,一股温热涌出,程颂安从石墩上滑落下来,声音也变得十分虚弱:“陆小九,劳烦你把我的侍女找来。”
陆轻山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慌:“你怎么了?”
段珠玉扶着程颂安,也被她的模样吓坏了,恶狠狠瞪了一眼陆轻山,急道:“还不快去找人?”
陆轻山阴着脸,将段珠玉推开,接过程颂安的胳膊要将她抱起。
上次是出其不意,又因为在装受伤,程颂安被他抱了一段路,还弄到两家正式送礼结亲,结为异姓兄妹。这次不一样,她是月事来了,裙子上沾了血迹,这样的事儿本就难以启齿,若再给他抱一路,被人瞧见,哪里说得清。
程颂安这次有了防备,紧紧靠着石墩,推开陆轻山伸出的双手,强撑着道:“你去将我的侍女找来即可,别没规矩。”
陆轻山皱眉:“什么时候了,还啰里八嗦讲规矩……”
说着仍旧弯了腰,要将她抱起。
“放开你的手!”
思退站在三人的不远处,声音冷到骨子里。
程颂安如见救星,思退眼下是以崔元卿的身份出现的,被他抱回去,倒也不会引起那么多非议。
正要开口,又见到净秋斋守着的一个小丫头满头是汗地奔到面前,朝程颂安道:“大小姐,二小姐,她腹痛,得立即请大夫。”
程颂安无奈地朝思退看过去,只见他眉心皱了一下,脸上的关切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算了,程挽心对他而言,非同寻常,而与她,不过是小时候见过几次罢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崔元卿,没必要跟她敷衍维持什么夫妻情分。
“我身子不便,你去看看吧。”程颂安扶着段珠玉,咬着牙一点点站起来,朝他道。
摇摇晃晃刚站稳,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思退的脸离得她过分近了,他的声音也一如崔元卿般,对陆轻山道:“二小姐也是陆侍郎的世妹,那就麻烦你请大夫吧。”
陆轻山还未拒绝,他已抱着程颂安走得远了。
程颂安怔愣一下,他竟不顾怀有身孕的程挽心腹痛,反而先将就无关紧要的自己?还让一向讨厌的陆轻山去给程挽心请大夫?
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跟思退接触,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而裙裾又染了血,更加赧然道:“对不住,我的裙子染了血,会把你衣服染脏。”
思退一怔,脚步也跟着一顿,而后又僵硬地回道:“有什么打紧?”
毕竟不是崔元卿,程颂安没有那么心安理得,犹豫着问道:“你不去看看二妹么?我刚才灌了她一口药,万一……”
说着话,又觉小腹一痛,不由“嘶~”了一声。
思退没有回答,抱着她走了一会儿,段珠玉也不大能跟得上时,才皱眉道:“你从前来了月事也这样?”
程颂安脸上一红,跟一个不算相熟的男人谈论这样的私隐,她再不拘小节也做不到,垂着的头轻轻摇了摇。
思退也不追问,有些关切地道:“那就一并请个大夫瞧瞧吧。”
程颂安近来的确有些不舒服,总是没有力气,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阴晴不定,想来是肝火旺盛又气虚,也该让孙大夫开些药来。
于是点头道:“也好。”
抱着她的人胸膛几不可察地震动一下,似是在笑:“这么听他的话?”
程颂安脸上一红,意识到他在调侃自己很听崔元卿的话,忍不住反驳道:“谁要听他的,崔元卿才不会跟我商量,他向来自以为是,全凭自己喜好做主。”
“是么?我倒不觉得。”思退的声音有些幽怨,看起来维护崔元卿的紧。
程颂安不愿谈崔元卿,他若不那么自以为是,但凡跟她将所有的事都摊开来讲,也不至于前世她会含恨而终。今生也别以为他没做过这些事,就能让她不计前嫌。
“我这会儿好些了,将我放下,”程颂安转移话题,“你去看看二妹吧。”
“不急这一时。”思退脚步未停,将她送进澄澜馆,对当值的小丫头吩咐一声去请大夫,就径自将她送到内室。
程颂安有些诧异,他到底来过几次程府,连她的院子都能这样清楚。
思退又招来一个小丫头,为她换洗衣服,自己去了外面。
程颂安强忍着不适,让丫头从里到外给她换了衣物,看到亵裤上果然有一抹血迹,却也不多。
换完衣服,正要躺下睡会儿,却见思退又进了来。
“你没去看二妹?”程颂安惊讶地问道。
思退点点头:“陆轻山不是去请大夫了么,料也无妨。”
这个态度却又跟之前紧张的样子截然不同,许是跟着崔元卿惯了,也有些喜怒无常。
程颂安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与我二妹是真心的,我不再逼她落胎,但也不会让她继续待在府里。”
顿了下,又加一句,“既有了孩子,你尽早同她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她以后嫁给崔元卿,你怎么办?”
思退沉默一下,反问道:“你是崔夫人,她怎么可能嫁他?”
程颂安冷笑一下:“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同他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