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个名字,是那么的熟悉。
曾经,自己在掖庭宫时,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来的记忆,又一次的被揭开,恍若洪水般,便是她控制也控制不住的席卷而来。
幸好,最终遇见了公子。
自己的命运,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但,这个地方,她还是不愿意再看到。
可是,公子为什么要画皇城的地图?公子为什么要 把笔触,最终落在了长乐宫上?为什么公子的目光,也一直盯着长乐宫思索?
难道,公子真的要·······
不!
不!
不!
不行的,这样绝对不行的,这样的事情,这世上万万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金吾卫,玄甲卫·······
那里就是一个牢笼,那里就是一个被无数双眼睛封锁的禁地,想要帮助谁从这里面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吴娘心里,疯狂的祈祷。
公子不要掺和长乐公主的事啊,一定,一定,一定不要!!!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好不容易有了的家,好不容易自己这些人能够安定下来,好不容易有了欢声笑语,好不容易再体会到了‘幸福’是什么滋味。
千万千万,不要让厄运再降临在这个家的脑袋上啊。
公子绝对不是在想公主殿下的事,绝对不是,如果公子真的有心,何必拖到现在?对,就是这样!!!
前几日长乐公主一直在皇城外,甚至还在秦川山脉内,想要逃走,易如反掌,那个时候都不和公子私奔,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就更不可能了!!!
公子绝对是有其他的事情,绝对是·······
吴娘疯狂的自己安慰着自己,她心里也觉得,公子肯定不会那么做了,公子是个聪明人。
“吴娘。”
突然,一道平淡的声音,把吴娘从自己深陷挣扎泥潭的世界中拉了过来。
吴娘身子一个哆嗦,赶忙咽了口唾沫,附身,小声道:“公子,奴婢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她的呼吸,也开始渐渐粗重,便是说话间,双手不自觉的已经攥紧了手中的丝巾。
张楚把这张皇城地图朝吴娘的位置推了推。
轻轻吐口气,双手抄进袖子里,抬头斜望了眼吴娘。
“熟悉吗?”张楚笑道。
吴娘抿了下嘴角:“回公子,谈不上熟悉。”
“你比我熟悉。”张楚摇摇头,吸口气,屁股朝后移了移,连带着凳子一起,扯开了些许空间,以好能让吴娘看的更清楚些:“说说,这图上,有什么地方,是比较隐秘的?”
“没有巡卫,没有值守,也没有灯火。”
“想一想。”
“公子我暂时,有点想不到。”
“公······公子。”吴娘听到这话,脸颊微微发白,艰难的把目光从上面抽回来,转身望着满脸安静的张楚,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了声音:“公子,你······你想做什么。”
“皇城大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地方呐?”
“公子······”
“这······”
“你······”
吴娘快哭了。
尽管刚才心里安慰了自己那么久,可即便如此,心底仍旧是控制不住的有一道能让她恐惧的想法腾起。
“吴娘,你是聪明人。”
“这件事,公子我既然答应了,就不得不去做,如果想让公子平安回来,那就好好想想,提高下公子的成功率。”
“不然,公子我怕是真的要提着刀,直接从正门冲进去了啊。”
最后,张楚还不忘打趣道。
吴娘听到这话,脸色骤然毫无血色,便是嘴唇,都变得有些发紫了。
“不!!!不!!!”
她大叫。
她惊恐的盯着自己公子,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画面。
公子提刀,独自一人面对朱雀门下的万千禁军,公子疯狂进攻,砍翻了一个又一个将士,身上的袍子,彻底被血灌满,可,最终,还是力竭身亡。
公子终究一人。
嘴里的鲜血狂吐不止。
但依旧倔强的盯着皇城。
最终,无数箭雨落下,公子万箭穿心而亡,死不瞑目········
“不!!!”
吴娘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她撕心裂肺的再大吼了一声,双腿一软,浑身已是毫无力气,直接瘫痪在了地上。
“公子,不要,不要······”
“公子,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好不好?奴婢离不开你,府里大小奴婢都离不开你。”
“公子,那里是皇城,你真的没办法的,真的没办法的!!!”
吴娘抱住了张楚的大腿,苦苦哀求,不止。
张楚一直抄着袖子,看着已成泪人的吴娘,嘴角,抽了抽。
女人的心思······
果真是比针眼还要细啊,瞧瞧吴娘如此惨嚎的样子,怕是刚才脑海里,已经把自己的死法,脑补了成千上万遍了吧。
张楚无奈的叹了口气。
把瘫软的吴娘抱到了凳子上。
吴娘瞪着通红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家公子。
“不用多想。”
“事情,也没有坏到这一步。”
“如果你能寻到地方,这个计划,某家谋划了那么久,设计了那么久,成功率,最少也有八成。”
张楚声音凝重,同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所以,吴娘,你如果心里有好的地方,定要说出来啊。”
吴娘迎着张楚的目光,喉咙,吞咽口水的动作一直不停。
两人之间,气氛犹如冰窟般死寂。
烛火轻轻跳动,两人的身影被映照在后面的墙壁上,拉长,变形,交织·······
数个呼吸的时间,却对吴娘而言,仿若过了一年,两年,三年那么长。
她好想把时间停止在现在,陪着公子,也不用去想其他的烦心事。。
但,她也知道,时间,便是公子都无法掌控啊。
同时,她也明白,这件事,公子怕是不能放弃了。
吴娘低下了头,双手撑着案桌,把身子直了起来。
她的目光,放在了皇城的地图上,沉默片刻,好似在组织语言。
张楚不打扰,就静静等着,耐心等着。
“公子,你应该也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对于普通宫女都是如此,更何况被发配于掖庭宫里的奴隶呐。”
“前朝有宰相因罪下狱处死,家属也被籍没掖庭,他的妻子曾说:今日相公犯罪,我死也甘心,可若是要让我成为掖庭的奴婢,还不如死了呐。”
吴娘声音嘶哑,但,还是咬着牙,徐徐道:“在这里,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虽说掖庭宫有贩卖奴隶的出路,可,公子啊,你要知道,能被卖出掖庭宫的奴婢,都是老天爷垂怜的幸运儿,更多的奴隶,是死在了掖庭宫内仿佛无休止的黑暗中。”
“掖庭宫里,有个地方,名叫井房。”
“那里,原本也是宫女居住的一个院子,只是,后来年久失修,便慢慢舍弃,其实,这个院子的名字,先前并不叫井房,但,谁还记得原先的名字呐?因为,再后来,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的,这里就成为了死去奴隶尸体暂时存放的地方。”
“奴婢听说,是因为这个院子中间有一口枯井,可,现在这口井是没了的,因为刚开始处理尸体的内侍,嫌麻烦,就直接把尸体丢进了井里,草草掩埋了事。”
“但,一口井又能处理多少尸体呐?后来,尸体齐平了井口,就被人填上了,只是后来,这个院子,就换成了井房这个名字,彻底成为了掖庭宫奴隶死后,最先存放处理尸体的地方。”
“这个院子,很大,而且,极好辨认,因为空寂仿若一个黑色的大洞,再加上周围都是烛光,只有井房一点亮堂都没有,则更显得阴森。”
“这地方,若是无事,白天都没有人去,更别说晚上了。”
“便是值守的太监,一到了晚上,都是躲着这个地方走。”
“如果公子真的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偏僻的地方,或许,它最适合公子。”
吴娘缓缓说道。
张楚听得很认真,双眸,慢慢眯了起来。
或许,自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要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