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我看你,嘴巴里发苦的厉害。
不管司农寺配不配,现在人家要这个交割文书,自己,拿不出来。
既然拿不出来,原本就很有理的户部,瞬间就萎了下来。
四周,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慢慢的都落在了崔如渊脸上。
毕竟,他是户部尚书,从早朝到现在,也是闹得最欢,跳的最高的那个。
萧瑀,王珪,长孙无忌等人的眉角,颤抖的厉害。
万万想不到,这样的局面,竟然也能让张楚逆转过来。
明明他们已经做得很全面了,甚至不惜都向下面打了个招呼,直接封锁了长安粮铺对张楚的一切帮助。
可是,千算万算,谁能算到,这里还有一个漏洞呐?
而恰恰,这一个漏洞,能够帮着张楚,起死回生!!!
崔如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他把目光从一众户部官员身上收回来,看向了张楚伸出来的手上。
张楚笑了,笑的越发开心起来:“崔公,怎么?难道没有交割文书?”
“如果没有交割文书,这仓库,可还就一直是我太仓署的仓库。”
“你也说了,户部不是那种强抢民女的货色,既如此,那么这仓库,户部是不是就没有染指过?”
“既然没有染指过,嘿嘿,也正如崔公所言,粮食不是活的物件,没有嘴,当然也没有腿咯。”
“所以······”
“它们不会自己跑进来,如此,除了是我太仓署囤积在这里,还有谁那么好心会把粮食帮我们放进去呐?”
张楚收回了胳膊,十指交叉,放在了小腹下,继续缓缓道:
“崔公,你们户部做什么事,向来有章程的,必是报给朝廷,报给陛下后,才会调拨。”
“就像是这一次陇右道流民,如此急迫的情况下,户部都拿不出来一粒粮食,相比之下,我太仓署的仓库,更没有什么特殊的了。”
“陛下!如此推断,这仓库里的粮食,更不可能是户部存放的了。”
张楚稍稍提高了声音,冲李世民抱了抱拳,神情,凝重起来:“所以,陛下,这就是个误会。”
“臣既然从朝廷手里,把安置陇右道百姓从朝廷手里接了过来,那么,臣就要对这些百姓负责。”
“是臣惭愧,找不到新的粮源,不得不带着同僚,把太仓署存放已久的粮食暂时挪用。”
“还请陛下明鉴!”
张楚躬身,喝道。
声音,嘹亮无比,直冲,爽朗之苍穹。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死死盯着张楚,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皮发麻。
好家伙,真他娘的好家伙!
这番话,都已经不能用巧舌如簧来形容了。
当着衮衮诸公的面,直接把死的说成活的,直接把黑的说的白的,而且对方还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找不到。
牛皮!
他娘的!!!
牛皮!!!
再看看浑身哆嗦,同样是直勾勾盯着张楚的崔如渊,李世民想吼出来,把内心的激动全都吼出来。
可,他忍不住,自己,毕竟是皇帝嘛。
“咕咚!!!”
李世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抿了下崩皮的嘴唇,不过,没有先回答张楚的话,而是,正正的瞅着崔如渊。
“崔公,你看······”
“之前是不是误会?”
“张楚,嘶·······张楚所运送的,全是太仓署的粮食,你们之前,应该是记错了吧。”
李世民询问道。
崔如渊咬着牙,咯咯作响,此话,就像是刀子般,狠狠的在他的心里插啊插,然后再转个圈,疼的他满是虚汗冒出,湿了衣衫。
手,捂着心脏的位置。
他都已经感觉不到跳动了,哇凉哇凉的,无法接受,但,却不能不接受。
“回······回避下。”
“是······确实是这样。”
“是,是下官记错了。”
崔如渊一个字蹦出来,身子就会哆嗦一下子。他狠狠盯着张楚,瞪着张楚,身后的户部大小官员,眼睛更是如剑一样,如果目光能杀人,怕是现在张楚浑身上下没有一万个窟窿,也得有几千个了!
当崔如渊这话落下,周围的衮衮诸公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涛。
“嘶········好家伙,好家伙,之前都说秦川子睿智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果真如此啊。”
“张楚竟然能把崔公逼到这个份上,对方不仅拉了泡大的,户部还得捏着鼻子吃下去,姥姥的,怕这是户部头一回吧。”
“谁说不是啊,户部向来强势,平日除了吏部,那官员一个个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一次,瞧瞧,一个个都哆嗦着呐。”
“秦川子这法子,是真的彻底得罪死户部了,怕是今后,司农寺也得惨遭户部打压了。”
“不过,张楚这一下子,北山陇右道的那些百姓,算是彻底保住了。”
“谁说不是啊,张楚,太猛了,朝堂上上下下能做出,还能做到这一步的,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了啊。”
“·········”
百官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朝身侧的好友惊呼出来。
房玄龄,徐世积,魏征,李靖等人,也都是傻了,久久回不过来神,张小子这一步棋走的,出其不意,却又直接将军!
李世民听着崔如渊的话,笑了,如沐春风。
“这样啊,既然崔公都这么说了,那,朕就当个和事佬。”
“张楚,你也不要咄咄逼人,误会嘛,解开了就是了,再说,崔公兢兢业业执掌户部,事务繁忙,忘了些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你作为晚辈,这个面子,总也得给的。”
“是不是?”
李世民还走到张楚身前,轻轻拍了下张楚的肩膀。
不过最后手拿起来的时候,又狠狠捏了下张楚的肩膀,双眸中皆是火热。
张楚赶紧躬身:“陛下所言甚是。”
“臣对崔公,向来也是打心底的尊敬啊。”
“崔公调配户部,处理天下政务,实在是辛苦的厉害!”
“这边打个仗,那边受个灾,都要崔公来办,日夜操劳却不辞辛苦,实在是臣的榜样啊。臣也向来听闻,崔公挂念着天下百姓,日日夜夜嘴里念叨的都是百姓啊。
张楚嘴里就像是抹了蜜。
崔如渊狂暴的眼神,听着这话,多少也缓和了些。
百官心里也都是暗暗点头,张楚看来也不是那种固执的莽人,这话说的,倒是中听,毕竟占了那么大便宜,安稳安慰崔公,也是理所应当。
房玄龄李靖他们也都是松了口气,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能和户部缓和下就缓和下。
就算张楚不怕,可说句不好听的,天下官员都要仰仗户部鼻息生活,司农寺那么多官员总也得为之考虑下。
张楚顿了顿,又笑着道:“而且,崔公和某些人还不一样。”
“崔公气节之高,实在是臣之模范!”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在我心里,崔公,你就是这个!”
张楚竖起了大拇指。
崔如渊哼了一声:“油腔滑调。”
但心里,多少美滋滋的。
张楚笑的更浓了:“某些人,屋子要塌了,便会躲开去,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崔公乃是忠厚之人,明知大厦将倾,却还是奋不顾身,用自己的躯体,抵住房梁,不使这屋子塌下来。”
“而我大唐就好比这个房子,天下百姓则是这个房子的根基,现在,陇右道出了万众流民,这代表什么?这就代表,大唐这所房子就要踏一角了,这个时候,某家不用想,就知道,崔公定然会如同往常那般,冲上去,顶上去,这便叫力挽狂澜,这叫扶大厦于将倾!”
“因为,之前崔公都是这样做的。”
“小子听闻,崔公之前说,要给陇右道百姓调拨一千担粮食,这是什么?这就是力挽狂澜,这就是扶大厦于将倾!”
“崔公,为天下官员,做出了榜样,为天下读书人,写出了教诲之道,某家,佩服,真的是佩服。”
“当然,昨日柴公给了陇右道百姓两千担,还给了很多肉食,锅碗瓢盆,某家知道,这一千担粮食,崔公是没脸拿出来了,因为这不符合崔公的行事风格!”
“崔公国之肱骨,户部可不是区区京兆府能比的,但,某家也知道崔公的难处,户部的难处,这样吧,那些闲散的东西就不要了,不如,直接折算成粮食,崔公调拨向北山三千担就好了!”
“崔公,相信以崔公之高尚品德,自是不会不答应的。”
“小子张楚,代北山的万众百姓,谢过崔公!!!”
张楚声音骤然提高,朝着崔如渊,抱拳道。
可此话一出,当场,便是骤然死寂。
原本脸色开始柔和下来的崔如渊,霎时,猛地僵硬,倏的抬头,死死盯向了张楚,嘴角抽搐的想要破口大骂!
李世民也懵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房玄龄,长孙无忌,萧瑀,柴绍等一众紫袍大佬,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脸色铁青。
所有目光,这一次,真的是像是被焊在张楚身上一般。
他······他娘!!!
天底下,怎么还有如此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