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仲，可以补肾，强筋骨，安胎。”
    秦少禹抓着那一小块黄黄的树皮，努力地张大嘴巴，“杜……仲……肾—……骨……”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声音。
    有些字，小家伙说不出来，但还是努力做着口型。
    苏落一喜，又拿出一味药材，递到他手上。
    “这是沙参，主要功效是养阴清肺，益胃生津。化痰益气。”
    秦少禹低下头，小手摆弄着那一小块沙参，似乎是在记住它的样子。
    “沙参，养……清肺……生津……化……气。”
    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好上许多。
    苏落索性也不研磨了，拿过未处理的药材，一样一样教给他。
    “这是白附子，祛风痰，定惊搐，解毒止痛。”
    “白……附子，祛……痰……定惊……止痛。”
    “这是土白芷，可以用于治疗痢疾，风火头痛，腰背关节疼痛，血崩。”
    “土白芷，治……痢疾……头痛，腰背关节疼痛，血崩。”
    “这是黄芪，可以补气、增强抵抗力，用于治疗湿热、高血压、脾气虚等。”
    “黄芪，可以补气、增强抵抗力，用于治疗湿热、高血压、脾气虚等。”
    苏落说一句，秦少禹就学一句。
    从一开始的口齿不清，含含糊糊，到最后，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发音，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
    “这……”秦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正房门口，又惊又喜地捂住嘴巴，“我们少禹，这是会说话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激动地从脸上滚落。
    秦母眼眶红红，不住道：“太好了！太好了！少禹总算是会说话了！”
    “我……我得去告诉你爸这个好消息。”
    她太激动了，激动到甚至等不得秦父回来，当即就出了门。
    秦铮也从屋里出来，不解地看向苏落，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怎么说呢？
    “自闭症患者中，有极小的一部分特殊人群，会在某一方面，具有远高于常人的天赋。”
    “小团子……”
    苏落顿了顿，偏头看向兀自摆弄药材的秦少禹，继续道：“目前来看，在医药方面，很有天赋。”
    “啥意思？”
    方思良没听懂前面半截，但后面半截勉勉强强听懂了。
    “你儿子，还是个天才？”
    “政委要是没事儿， 就赶紧走吧。”
    秦铮面无表情地开口赶人。
    方思良眼睛瞪得溜圆，恨恨指了指他。
    混小子，卸磨杀驴的一把好手！
    方思良才走没多远，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小野种，给我滚出来！”
    专心摆弄药材的小人儿，动作明显一滞。
    呆愣无神的双眸忽然变得狠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苏落拧眉。
    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奶团子的脑袋，站起身，朝气势汹汹走进来的女人迎过去。
    “这位婶子，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就是秦家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儿？”
    赵翠花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落。
    长得不孬，就是可惜，嫁给了一个残废。
    “小杂种！”
    赵翠花眼尖地看到后面的秦少禹，眼珠子一瞪，如狼似虎，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打了人还想跑？！咱们大院就这么大，我看你往哪里跑！”
    粗壮的手指头，指指点点，恨不得越过苏落，径直戳到秦少禹眼珠子上。
    苏落眉心紧蹙，眼尾染上一抹了戾气。
    她压着脾气道：“婶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说什么说，老娘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赵翠花一边扒拉着她，一边往院子里走。
    “狗杂种，敢打我孙子？！老娘今天……啊！”
    恶毒的咒骂戛然而止。
    赵翠花别扭地翻转着胳膊，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死丫头，松开，快松开啊！我的手，断了，要断了。”
    苏落面无表情，钳着她的手指，微微发力。
    赵翠花又是一通鬼哭狼嚎。
    “婶子现在会好好说话了吗？”
    “会，会，咱好好说，好好说。”
    苏落撇撇嘴，骤然松手。
    “哎哟。”
    赵翠花抱着胳膊“斯哈”好一阵才缓过痛劲。
    刚准备开口，苏落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来，嘴唇嗫嚅一阵，骂人的话又悻悻憋了回去。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
    赵翠华反手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子推出来。
    “看看你们家秦少禹干的好事！”
    小胖子看起来四五岁，比秦少禹高上一头，小肚子圆圆的，一看就被养得极好。
    就是，
    脸上两团浓重的青紫和几道红痕，看起来十分刺眼。
    苏落还没来得及咋舌。
    一道小小的身影，气势汹汹地从她腿边掠过。
    “少禹！”
    苏落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捉住。
    拎了起来。
    “呲——”
    小团子眼底尽是凶狠，两条小短腿不停地踢踹，狰狞地朝着赵翠花的孙子呲牙。
    和之前奶乎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胖子吓了一跳，“唰”一下躲到他奶奶身后，连头都不敢露了。
    “你看你看！”
    赵翠花见到秦少禹发怒，顿时来了精神。
    “我没冤枉你们吧？这小崽子就是这么欺负我孙子的！”
    “今天你们秦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眼珠子提溜转，满脸都写着“算计”两个大字。
    苏落看得分明。
    她先是在秦少禹身上几处大穴捏了捏，帮着他缓和情绪，又把人交到秦铮怀里。
    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家孩子干的事儿，我们肯定认。”
    “不过——”
    看着赵翠花脸上得意的神色，女孩儿话锋一转，脸色骤冷。
    “我想先问一句，我们少禹为什么打你孙子？”
    为什么？
    赵翠花一愣。
    她回家见到孙子鼻青脸肿，一听说是秦家小子打的，拽上人急吼吼就跑了过来，根本没顾得上问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甭管为什么，你们就是打人了！你们得负责！”
    “是，我们打人了不假。但俗话说得好，乱麻必有头，事出必有因，我儿子打你孙子，总要有个缘由吧？不然，大院那么多孩子，他怎么不打其他人？”
    “缘由……缘由……”
    赵翠花支支吾吾，眼珠子转了几转，也没有编出个一二三四来。
    “呵。”
    苏落忽然莞尔，笑得意味深长，“既然婶子说不出来，那就让你孙子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