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那钥匙并非我主动赋予。”司老祖沉吟良久,方道,“乃是你外祖父母寻至我司氏门前,提出条件与利益,皆有利于司家,我念及她身为司门妇,予之与否,实则无异。”
“你外祖虽将你母逐出苏门,心中却仍存疼爱,所谓断绝,不过对外之辞。”
至此,司老祖嘴角微扬,带一抹苦笑:“未料,次子竟行偏轨。”
司老祖膝下儿女众多,洛妍之生父,于司家排行第二。
“你七岁那年,那女子身怀六甲,登门索求,欲令你父与你母离散。她为次子诞下一子,更有二子在腹,我司家基业庞大,终不可由一女承继。”
“故尔,您默许其入住司府,在此之前,已对我母欺瞒,是也不是?”
司老祖静默片刻,颔首:“然。”
“恕我直言,此观念实属陈旧。”洛妍勾唇,亦含笑意,对眼前老者之嘲讽毫不掩饰,语调平和:“今已二十一世纪,非昔年,更非古时。”
“男子可承家业,女子为何不可?男子所学,女子亦能,唯在是否愿授,是否允其承此家族基业,除却自身难产子嗣。”
“原以为此乃你子之过,细思之下……根源实在于您。”洛妍望向老者愣怔之容,缓缓言道:“您历半生风雨,定闻‘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之言。”
“父辈之念,子辈必承,您重男轻女,观念滞于往昔,不随时代变迁,犹认女子无所作为,唯有男子可撑家业。此点,吾不否认,女子于世,确有不及男子之处,但仅限某些,非全然。”
“您见那女子为司家添丁进口,你子携其归家,您袖手旁观,佯装无奈。我母又能如何?”
“那女子因子得宠,入门顺遂。而我母,为君之子断绝苏家,一无所有,唯有离去。”
“您实则不喜我母,允其与子结合,不过觊觎苏家,她既与苏家决裂,于您便无大用。”
言至此,洛妍稍感口干,举杯饮水,润喉。
司老祖闻其所言,初时面色微变,而后复归平静。
待洛妍言尽,他方启齿:“如你母这般,少有人喜。”
洛妍低笑一声,淡然道:“是么。”
“傲慢,刁蛮,千金小姐脾性。在苏家时,受宠溺惯,离苏家,一无所长,脾性依旧。如此之人,谁人会喜?”司老祖反问道。
洛妍点头:“言之有理,此类人确非人见人爱。然,未必无人欣赏。”
“您亦视我与母同,是吧?”
司老祖凝视她,未语,默认之。
洛妍笑道:“您虽觉我不讨喜,却偏偏众人倾心,无可奈何。司岑上学期末至三中,吾于三中之事,他必已详述。”
司老祖坦诚以对:“然。故言,你与你母不同。”
此女不仅貌与母大相径庭,除却眼眸相似,其余皆似其子,性格兼具二者,智计亦高,母未能洞察之事,她却轻易看破。
更能条分缕析,言之凿凿。
司老祖望向洛妍,眼中不自觉流露赏识:可惜,终是女流,须嫁为人妇,养育多年,空付流水。
其眼神惋惜,毫不掩饰,令洛妍心生反感,她素来厌此等人,即便对方年迈,亦难以忍受。
洛妍强压不适,略食些许,方以纸巾拭唇,忽言无关之语。
她言:“您与夫人,情谊恐非和睦?”
司老祖一愣:“何出此言?”
老者面色转暗,似有怒意,洛妍之言,显然触及心结。
他与夫人确不合,且早已分居,年事已高,离婚之事嫌繁琐,恐子女忧心,故各居一室。
司老祖深爱其妻,奈何……其妻不喜,乃至厌之。
他始终不解其因。
洛妍浅笑,悠然道:“如您这般观念陈腐,视女子如草芥,夫人若与您情深,才是奇事。莫忘,夫人亦曾为少女。”
“对了,您还有一女,是吧?”洛妍忽拍额言,司岑转至三中时,知其目的,特地查探。
司家三子一女,女排行第三,地位卑微,不受宠,因性别之故,毕业后即被安排婚事,联姻他族。
后该公司因故倒闭,其女所嫁之家亦行不轨,终被捕,独留其女。
归司家,老祖不纳,言嫁女如泼水,司老夫人因此与其争执多日。
司老祖未料她知晓此事,当年三女出嫁,洛妍尚未出世,司家无人提及,他严禁言及,此女怎会得知?
面色涨红,忆及此女,怒意难掩,语气冷淡,满是鄙夷:“是。自择不良,落得如此下场,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