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对交州宣战后的第一战,是攻打横蒲关。
豫章郡都尉詹德钧,指挥480名军士发起进攻的第一回合,失败。
这是试探攻击。
第一天进攻只打了一个多时辰。战后,吴军收兵,进行总结。
吴军某军帐中。
吴国太子孙登、扬州牧诸葛恪、豫章郡守周邶、会稽郡守顾远幸、豫章将军华国先、都尉詹德钧参加。
孙登坐上首,保持一贯寡言少语风格。
诸葛恪作为太子发小,很了解他。看他一眼,知道他不会怪自己僭越,于是开声道:“诸位,太子大人时间宝贵,闲话少述,直接讨论正事吧。詹都尉,你先说。”
“属…下遵命。”詹德钧首次小范围面对这么多高官,尤其是太子大人,相当紧张,声音颤抖:“太子殿下、各位大人,吾军官兵无惧死亡、英勇顽强。但敌军使用了一种臭毒水,装在陶坛里砸下来,触之即碎,毒水四溅。沾染肌肤则立即腐烂。伤者都说巨痛无比。这应该是传说中合浦大战中的大杀器,属下等人从没遇见过,无法破解。请大人们责罚。”
说完,他抱拳深深弯腰。
诸葛恪:“詹都尉,你坐下吧。责罚的事还无从谈起。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攻关破敌。华将军,你怎么看?”
华国先:“太子殿下、使君大人,下官近距离观察了首战,敌军臭毒水确实非同小可。但下官认为,短时间内,我们找出克制毒水的可能性不大。唯有用人海战术,打消耗战。请各位大人定夺。”
华国先是靠一手一脚军功打到如今位置的,以性格直来直去出名。他貌似心眼不多,也没有废话。
诸葛恪看向豫章郡守周邶,后者立即拱手道:“下官附议华将军所言。”
诸葛恪再看看会稽郡守顾远幸。
顾远幸朝上位抱拳,然后对诸葛恪一拱,道:“太子殿下、使君大人,下官在会稽郡城与朱然将军聊过。他说,这毒水伤人不至于死,但毁人斗志。不但摧毁伤者本人斗志,对旁边进攻的同伴心态折磨更甚,非常动摇军心。合浦大战时,吴国军队后来溃不成军,根本原因就在敌军毒水似乎无穷无尽,吴军则无法破解。下官以为,我军若以人海堆上去,意图消耗敌方毒水,恐怕敌人毒水还没消耗完,我军军心先溃散了。下官愚见,仅供参考。”
“不,顾大人说得在理,朱然将军的总结有用。”上首的孙登忽然插言道。
众人听太子开了金口发言,立即全神贯注望向他。
孙登接着道:“吾军目前不知敌方毒水数量,以人海试探,一次两次、个把时辰、百十来人倒无妨。但若久试不出而伤亡惨重,则军心必散。本宫认为慎用人海战术,不必急于求成。”
诸葛恪起身,对上首深深一揖,沉声道:“谨遵殿下吩咐。”
然后,诸葛恪回身对着众人:“各位大人,今天先歇着吧。回去后,请诸君召集谋士认真分析,仔细斟酌探讨,拿出方案。回头咱们再议。”
众人起身,对太子、州牧行礼后离去。
军帐中只剩下孙登、诸葛恪二人。
诸葛恪:“殿下,您的意思是…?”
孙登:“元逊,人海淹敌,万人堆门,用在攻城倒没什么。但如今吴军被堵在峡谷里,几百几百前去送死,效果不大不说,反倒在将士心里烙下攻坚乏术、草菅兵命的印象。这样不好。你发动发动,看看抛石、远撞等发子管不管用。另外,到农户、猎人、采药人中间去走访,找找小道别径。如果有,大军分散绕道,细管流沙渗透到南雄,发起奇袭。当然,寡人只是纸上谈兵。咱们不着急。交州不是魏国、蜀国,咱们不不惹他们,他们不会主动攻打咱们。可以慢慢来。”
诸葛恪站定,静静听完太子分析,然后躬身弯腰,道:“殿下教训的是。是属下心浮了。属下先告退。太子吉祥!”
说完,诸葛恪退出了军帐。
孙登的一席话,敲打意思很明显。
朱然攻打合浦郡城,把军士生命不当回事,明知失算、不敌,却死不认怂,导致2.9万大军覆灭。
如果当时承认自己战前准备不够充分、收集情报大错特错,及时止损撤军,朱然固然会被人耻笑,但何至于如今败将残兵、待罪等罚?
他朱然身败名裂事小,却赔上了2.9万吴国军士!
吴国现在还剩几个2.9万军士?!
诸葛恪回到自己营帐后,招呼下人点上一柱沉香,吩咐除非太子召唤,其他人打搅一律推辞。
他从太子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需要认真琢磨一下。
首先,太子对淮汜集团这次报复行动是支持的。这点不会错。
否则,太子不会亲自到前线来涉险。
这可是生命的、声誉的双重冒险。
其次,太子对淮汜集团导致交州翻脸,应该十分不满。
也许站在太子立场,乃至皇上的立场,交州只是一处额外税池。得到交州认可、纳贡,纯属运气、意外。
因此,对交州是可以让步的。
只要他们不搞事。尤其在魏、蜀、吴三方争霸的关键节点。
看来,淮汜集团是高估了两件事:一是自己军事能力。二是自己在孙氏宗室心中的份量。
诸葛恪想到这,睁开了眼睛。
他也很清晰感到自己背心打湿了。
那是冷汗。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诸葛恪低声喊了一句,一名都尉走进军帐。
“健农,你去把子余、奎溪、甘惇找来。”诸葛恪吩咐道:“不要惊动其他人。”
健农就是诸葛健农,他的贴身侍卫长。
诸葛恪报出的几个名字,都是他安插在军中的高级军官。
他决定再不能大意了。太子吩咐的事,一定要不折不扣执行。
所以他打算,太子提到的抛石、撞关、寻找小路…这些都要安排得力干将,一样一样落实。
还有,必须把太子的倾向,不着痕迹传达给豫章郡守周邶、会稽郡守顾远幸。
不对?
诸葛恪陡然惊醒:是顾远幸对强力攻打横蒲关浇了冷水!
也许是与朱然将军当面接触得到启发,也许是他意识敏锐,判断出了太子态度的细微差别。反正顾远幸今天的表现,不同以往。
在豫章郡地头上进攻交州、有扬州牧诸葛恪牵头、会稽郡一万军士有会稽将军率领…换了以往,顾远幸不会发表太多看法。
他可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主。
有点问题!诸葛恪想道。
到底是什么问题,诸葛恪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