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恶仆轻蔑地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哼!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还想赌?真是痴心妄想!”
郑成远没有放弃,继续恳求着:“只此一局,这次我一定能翻盘,把输掉的全部赢回来!”
对方只是嗤笑,不屑地回答:“想赌?那就掏银子出来看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那恶仆的目光无意间扫向不远处,恰好与满脸担忧的裴氏对视。
他灵机一动,手指一抬指向裴氏,用一种极其轻薄的口吻说道:“瞧瞧你家娘子,模样生得这般俊俏,把她卖了,不就有银子了吗?”
这话一出,郑成远的眼眶瞬间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他犹豫而又迫切地问:“当真?只要我弄来银子,就能让我再玩一场?”
那小厮见状,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闪烁不定:“没错,银子一到手,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郑成远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抬头看向裴氏,那张本是温婉的脸庞此刻充满了惊愕。
而裴氏,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愤怒地质问道:“郑成远,你竟然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家中早已入不敷出,他竟然还拿那仅剩的用来救急的钱去赌博,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裴氏的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崩溃。
不容她多做思考,郑成远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拉扯着她向外走。
裴氏的手腕被拽得生疼,她挣扎着喊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
郑成远失去了耐心,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裴氏脸上。
这一掌,不仅让裴氏被打懵了,更是让她认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彻底改变。
“郑成远,你的心肠何在?!”
面对裴氏的质问,郑成远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再次扬起手臂,似乎还要再度施暴。
这一巴掌下去,裴氏的嘴角溢出了鲜血,疼痛使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捂着脸,任由他拽着前行。
不久,两人来到了紫嫣阁的门前。
望着这座烟花之地,裴氏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慌:“你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郑成远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他大声宣称:“当然是来换银子!还能做什么!”
裴氏愣怔在那里,嘴唇不住颤抖,原本想好的责备之词变得支离破碎:“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青楼啊!”
郑成远眉头紧皱,语气中透着不耐烦:“我当然知道这是青楼。若不是把你送到这里,我哪里来的钱去翻本?”
裴氏震惊地盯着自己的丈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居然要将你的妻子推进这青楼的门槛?!”
郑成远见她不愿配合,连忙转换策略,试图安抚她:“你先忍耐一下,等我将来赚了钱,一定把你赎回来!”
裴氏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猛然挥手,一巴掌重重打在郑成远的脸上,悲愤交加地哭骂:“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未等她说完,裴氏转身欲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郑成远行动敏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往紫嫣阁里拖:“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此时,紫嫣阁的老板娘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面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哟,这不是裴家的千金嘛?怎会来到我们紫嫣阁?”
郑成远一边拽着裴氏往里走,一边急切地问老板娘:“她能卖多少银子?”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裴氏一番,估摸着价格:“相貌还算标致,给个五十两如何?”
郑成远显然不满这个价钱:“区区五十两?至少也要一百两。”
老板娘轻蔑地瞥了裴氏一眼,讥讽道:“就凭她那姿色,还想值一百两?”
郑成远眉头紧锁,犹豫片刻:“那……六十两?”
老板娘还在犹豫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打断了这场交易。
郑成远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自家的老夫人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衫,佝偻着身子为一位搂着女子的男子倒茶。
“老太太,您怎么在这里?!”
他惊讶地喊道。
老夫人听见呼唤,回头一看,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孙子和孙媳妇,她饱经沧桑的脸上霎时凝固。
此刻,郑成远已顾不得其他,松开裴氏的手,大步迈向老夫人:“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郑老夫人满脸羞愧,急忙扭头,慌乱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支吾着说:“你……你认错人了!”
郑成远紧皱着眉头,坚定地说:“老太太,您是我的亲祖母,我怎么可能认错?”
他表情严肃,伸出双手打算将老夫人拉离这不堪之地。
但就在这时,先前那搂着女子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挡在了他们的去路前,冷冷道:“想走?弄脏了大爷的衣服就想逃之夭夭?”
郑成远抬头细看,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姜家的大少爷,也就是姜滢滢同父异母的兄长。
姜大少爷同样认出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哦,原来是郑家三少爷呀?你们郑家已经败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想着来这里寻欢作乐吗?”
姜滢滢之事在郑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姜家人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心里却埋下了难以解开的芥蒂。
特别是姜家大少爷,他曾满怀希望促成一场美好的联姻,却因为妹妹的悲剧而泡汤,对郑家的怨恨犹如野火燎原,日益加深。
命运的车轮似乎总爱在不经意间,将人与人的轨迹重新编织,再次相遇于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
这一次,他如何能放过那嘴角轻挑,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犹如寒冰中藏着利刃,直指对方的心脏。
他特地,几乎是刻意地,让自己的目光缓缓滑向郑家的老夫人,那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与不屑:“哎哟,看样子真是冤家路窄,原来这位手脚不甚灵便的老娘子竟是郑府赫赫有名的老夫人!时光荏苒,短短数月未见,您似乎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瞧这模样,怕是外人见了都会误会您已行至生命的暮年,该是颐养天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了。”
郑老夫人脸上刹那间涌上了两朵尴尬的红云,干枯的手指细微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脆弱而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