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马六甲大海战三
作者:河边鹅卵石   家父万历爷最新章节     
    “伙计们,战争开始了,祝胜利!”
    马六甲总督若奥·席尔瓦举起酒杯,向在场人致意。
    “祝胜利!”
    “愿主赐福,阿门!”
    “该死的明国人去死!”.
    ......
    “咳咳,各位!”席尔瓦语气中带着恨意,“我们当中很多人来自于香山澳,来自于占婆,来自于渤泥,无耻的明国人撕毁协议,屠杀我们的亲人朋友,剥夺我们的财产土地,羞辱玷污我们的女人,邪恶异教徒正在摧毁我们的骄傲,践踏我们的信仰!伙计们,果阿已经决定向明国宣战,我们的舰队将摧毁明国在印度大陆上的据点,打击明国商船,抹除明国人在印度洋上的任何痕迹!而我们的使命,则是消灭淡马锡舰队,完全控制马六甲水道!伙计们,尽情享受今夜吧,明天我将带领你们同明国人决战,愿上帝保佑!”
    “愿上帝保佑!”
    放下酒杯的席尔瓦忽的面泛狰狞,恶狠狠的喊道,“伙计们,在出发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想你的女人遭受凌辱,不想你的财产遭到洗劫,请抽出刀剑,举起火枪,杀光城内的明狗,用异教徒的鲜血来祭奠惨遭杀害的高贵的上帝信徒!”
    席尔瓦话音刚落,教堂里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嗯,但凡不是上帝信徒就都是低贱的、野蛮的、无知的,不能被改造就要被物理消灭,百多年的海上霸权,给葡萄利亚人惯出了臭毛病,自视高人一等,野心勃勃的教廷又给他们冠上了正义的光环,拿着屠刀在别人领地上恣意杀戮也不会有丝毫愧疚。
    这就是一神教,包着糖衣的一坨屎!
    那个夜晚,马六甲一片殷红,大明裔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血泊中,男人被屠杀,女人被凌辱后屠杀,凶手有葡萄利亚人、黑人奴隶、印度大陆来的阿三、马六甲的愚昧土着......
    游文辉蜷缩在祈祷室的角落里,抬眼就能看见他信仰的神,面带痛苦,悲天悯人。
    但神真的能庇佑他么?
    外间的明裔中,不乏抛弃祖宗,跪倒在这位面前的,但他们还是被杀了,杀他们的人将刀插进他们肚子时还在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游文辉抱着头痛苦的嘶吼。
    一名教士冷冷道,“他们都是伪信徒,亵渎者,对神没有丝毫虔诚!”
    游文辉不甘问道,“就因为这样,就要杀了他们?”
    “对!我讨厌渎神者!”教士的笑容中洋溢着莫名快感,“不过你不一样,你是虔诚信徒,我们会保护你的。你是想要我去劝说席尔瓦住手么?那是不可能的,他要对大明发动战争,而城内的明裔都将是潜在威胁。为了马六甲城的绝对安全,这样的举措是必要的。”
    游文辉转头看了看躲在身后的妻儿,痛苦的闭上双眼。
    前尘过往,就特酿的感觉自己是个神经病,放着大明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追求所谓的信仰,但当真正接近信仰时,却发现原来它比屎还臭,而自己可笑的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在那一坨上寻寻觅觅,寻找救赎之道。
    耳边,响起同行人的咒骂。骂那个素未谋面的大明瀛王,骂那些讨伐葡人的瀛州战士,骂那些表面上拜上帝转头又偷偷祭拜祖宗的伪信徒......却从没有反思是自己主动离开香山澳,选择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踏上前往圣地的所谓诺亚方舟!
    有人偏偏不去做,却选择做猪狗,真是莫名的讽刺啊。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游文辉顿悟了,只是悟的有些迟,遥远的故乡.....怕是回不去了;那山那水那人,恐怕......再也看不见了。此刻他最期盼的,竟然是曾经最为憎恨的大明......不,应该是瀛州战舰才对。
    邓通想起数日前传来的情报,虽然那些人的死活并不能影响既定策略分毫,但他终究是人,是有感情的,这就像自家不省心的混蛋儿子,老爹可以打,别人打就是不行。
    他们的死不能说全无意义,最起码激发了一部分战士的士气,责任太过沉重,军规太过苛严,仇恨是最廉价的勇敢。
    照明弹一颗一颗的燃放着,水上陆地皆是战场,队形就不要想了,战船各自为战。
    邓通所在的旗舰成为亚齐海军的重点关照对象,一艘火船撞击在侧舷,烈焰点燃绳索,蔓延至甲板,而甲板上的火箭多的几乎让人无处落脚。
    好在船只已经启动,亚齐军的小船并不能阻拦战船脱离围困,而密集的火枪阵更令亚齐军吃尽了苦头,一排一排的倒下,栽入海中。
    这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仅仅是大战前的开胃小菜。
    小菜还没有吃尽,大菜就来了!
    九点钟方向,又杀出几十艘战船,战船的体型同前一波完全不能类比,相当于瀛州70吨级炮艇,这样的大小在南洋诸国已堪称巨舰。
    白天时,邓通曾经见过这种排桨船,侧舷没有火炮,但船艏却安装火炮一至数门不等,而安放火炮的数量取决于口径。
    在海军学院编制的书籍中,该型船只称加莱塞战舰,盛行于地中海。
    邓通观察了一番战场,下令道,“迎上去,侧舷展开,移动炮击!”
    大副不无忧虑道,“头儿,这些船撞角包铜,坚硬锋利,我们只一艘船过去,怕是要吃亏。”
    “所以才要顶上去,拉着它们打!”邓通沉声道,“如果让它们撞进战场,我军的损失将无法估量,一定要拖住它们,让更多战舰从缠斗中挣脱出来!”
    战舰一往无前,脱离主战场,向着敌舰方向呈45度角相对而行。
    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一艘护卫舰肃清残敌,跟了上来。
    望着烟花在璀璨夜空中绽放,马莱·哈亚蒂的嘴唇都要咬破掉。
    这难道不是只有神才能创造的美丽事物么,却为什么在明狗手里?如此美丽的事物令战场忽明忽暗,而猛烈的爆炸声更令亚齐水手无所适从。
    亚齐军自己就有火炮,见识过火药爆炸的威力,但一个个光点飞到半空,砰地一声炸响是怎么回事?
    “哈亚蒂,我们中计了!你难道没看到么?”
    “是又怎样?”马莱·哈亚蒂平淡的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能够靠近,能够同明狗缠斗,就有赢的希望,难道不是么?”
    国王萨拉丁派来的监军无言以对,面对巨舰大炮,亚齐军的进攻显得苍白无力,历史上最难堪的记录,过百艘船只围攻一艘葡人武装商船,最后竟是己方损失过半,主动退出战场。
    如果说凭借数量还能同马六甲的葡人斗个旗鼓相当,但大明的突然崛起,极具侵略性的扩张态势,则令萨拉丁如鲠在喉。
    忽明忽暗中,两艘巨舰迎面杀来。
    马莱·哈亚蒂面带决绝,转头对监军说道,“放下你的那些算计,拿起弯刀准备战斗吧!”
    监军的脸色异常纠结,“哈亚蒂,我们本可以再等一等的,我们的盟友就在路上!”
    “你相信那些畜生?”马莱·哈亚蒂冷眼看过去,“我从未指望它们会出现在战场上,为了一个敌人,你们选择相信另一个敌人,真是可笑!”
    “哈亚蒂,葡人比我们更加恐惧大明,它们会来的,请相信我!”
    马莱·哈亚蒂指着战场,目眦尽裂,“你认为我们的勇士还能支撑多久?”
    “胜利......胜利总会是有代价的。”
    “冲过去,撞沉明狗!”
    “勇士们,以伟大先知之名,杀光异教徒!”
    “勇士们,先知与我们同在!”
    马莱·哈亚蒂无视絮絮叨叨的老监军,挥舞弯刀,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呐喊着。
    加莱塞战舰在百多名桨手奋力摇动下,如离弦之箭,快速冲向战场。
    “炮击!炮击!”
    “一定要拦住!一定要拦住!”
    马莱·哈亚蒂的决绝再一次给邓通上了一课,即便身处绝对劣势,也从不缺乏勇于反抗的战士,不得不承认,毒寡妇真特酿是一个狠人。
    火舌从两艘护卫舰侧舷喷薄而出,呼啸的炮弹凌乱而密集,加莱塞战舰同样不甘示弱,船艏炮咆哮,展开强有力的反击。
    当见识到敌军炮火反击时,原本神情紧张的邓通却笑了!
    毒寡妇的战术虽好,但可惜了,亚齐军的火炮不争气,口径太小了,可能是铸造问题,其射程也同样感人,敌舰打炮打的厉害,但却没有一发炮弹能够威胁到两艘护卫舰。
    反观亚齐舰队,则接二连三中弹,其中有两艘受损严重,许是奴隶桨手死的太多,竟然丧失了行动力。
    “注意航向,注意位置,保持距离!”
    将指挥权交给大副,邓通则举起望远镜继续搜索海面。
    亚齐军的英勇虽然令人唏嘘,但现在看,并不能成为淡马锡舰队的敌手,在暗中窥伺的葡军,甚至尼德兰人才值得警惕。
    巴株河口东八里,数艘巨舰飘荡在海面上,船上没有一丝光亮,如同黑洞。
    贺承志立在船头,默默的观看这一场由他导演的别样烟花秀,时不时的光亮已经持续半个小时,可见战斗之激烈。
    战争或许很漫长,但战斗其实都是很短暂的,尤其是突如其来的短兵相接,最开始的十分钟基本就决定了战局,余下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徒劳无益的消耗。
    毫无疑问,弱者的坚持对强者来说也是麻烦,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南洋群岛西部土着的战斗力比之东部高了不止一筹。
    好吧,南洋群岛东部同西部相比就好似不在一个时代,后者起码有国,而前者大多还是愚昧的原始人。要应对西部的纷乱,难度确实上了一个台阶。
    而对葡人的步步紧逼也来到了临界点。
    贺承志丝毫不怀疑今夜一战的重大意义,他热烈的期盼着葡人动手。如此,这场战斗将载入史册!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夜空中忽然滑过几道绿光,与火红色的烟花对比是如此的强烈。
    “终于特酿的来了!”贺承志长吁一口气,转头看向左右,“鸣钟升旗,全军出发!”
    俄尔,铜钟浑厚的金属音响彻在这片海域,信灯点燃,刑天战旗徐徐升起。
    刑天,断头犹斗,血战到底,至死方休,不尽全功不收兵!
    原本沉寂的甲板兀的热闹起来,船员飞奔呼喊,巨大的船锚缓缓拔起,风帆展开,航海长扯开喉咙大声呵斥,不知所措的新丁跑来跑去仍旧一脸懵逼。
    战场上,一艘武装商船为了躲避撞击,搁浅在滩头,船身倾斜,腹部的撕裂清晰可见,船长心疼的滴血,这特酿可是刚刚从海军手里买来的二手战舰,威风没有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弟兄们,弄死这些臭娘们!”
    马莱·哈亚蒂脚踩着监军尸体,用余光扫了一眼战场,随即用力甩出挠钩,义无反顾的向着敌船攀爬。然而明军并没有因为船只搁浅而放弃,他们身穿钢铁打造的铠甲,用火枪打,用长枪戳,扔出装满火药的竹筒,无所不用其极。
    马莱·哈亚蒂的下属拼命掩护着她,弩箭、标枪敲打在盔甲上叮当作响。该死啊,他们怎么就是不死?
    哈亚蒂跃上甲板,手中的弯刀刚刚举起,后背便遭受重击,坚韧的鲨鱼皮甲并不足以卸掉这股强大的冲击力。哈亚蒂前倾摔倒的同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一名盔甲大汉迅捷的用膝盖抵住她的后腰,一只铁钳大手扼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重击她的后脑。
    在陷入黑暗之前,哈亚蒂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外海,葡狗终究还是来了,萨拉丁的选择是正确的么?她不知道,也不重要,属于她的时代结束了。
    邓通所在的旗舰受损严重,两面风帆被烧,绳索断裂十数条,左侧船舷被撞出一个豁口,好在豁口在吃水线以上,涌入舱内的水量有限,在船工紧急修补下勉强还能坚持,但船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恢复了,摇摇晃晃,慢如跪爬。
    眼见不断逼近的葡人舰队,邓通鬓角不禁沁出冷汗。
    敌舰队来船在三十艘以上,炮舰排桨各半,而己方两船搁浅,一艘巡逻艇被击沉,余下船只也各有损伤,最为头疼的,亚齐军并未退却,缠斗多时,己方士兵已经很疲惫了。
    形势危急,千钧一发,邓通环顾战场一圈,迅即下令。
    “撤回去,加入乱战!”
    两艘护卫舰本在战场外围游弋打击亚齐舰船,但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同葡舰对轰显然是不明智的,同亚齐人混战,或许能让葡军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