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与广东官员的初次见面
作者:河边鹅卵石   家父万历爷最新章节     
    朱常瀛接见一众官员时,就发现这帮家伙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须发凌乱,脸色晦暗,官袍上散发着泥土芬芳,伴着时不时流窜出来的汗臭。
    问过,才知这些官老爷们承受不住船只摇晃,大多都吐了,不得已,在主大陆登岸择地休息。
    幕天席地、潮湿闷热、飞蛾蚊虫,又无提前准备,连个正经的帐篷也没有,也是可怜,不知他们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客座上,张明冈几口凉茶点心下肚,总算舒坦了一些,眼见传说中的海王平安无事,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
    “请恕老臣直言,葡夷反复无常,凶蛮好斗,您......您怎可以身犯险啊,萤火与皓月,不值得,殿下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见庵公说的是,孤王谨记教诲。”
    张明冈看瀛王一脸无所谓表情,生出一种深深无力感,这特酿若是自己家孩子,几棍子敲死他。实在是太过气死人,做出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瞧不起谁还是看不起谁呢?
    不过想起港口里停泊的巨舰,海面上飘荡的葡船残骸,老倌不禁暗暗气馁,广东水师与其相比就如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下棋就要势均力敌,一旦有人能掀桌子,这游戏也就没法继续了。
    “殿下,昨夜战果如何,可否向老臣透露一二?再有,殿下为何要同葡夷起争执呢?老臣奉皇命巡抚地方,守土有责,不得不问。”
    朱常瀛把过往简略讲述,最后总结陈词。
    “香山澳是我大明国土,岂容夷狄划地自治,在我大明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孤王只是要在此地设立市舶司,不想却有人不服管束,聚众作乱。
    昨夜除葡夷叛乱之外,又有许多牛鬼蛇神跳将出来,倭寇、悍匪超三百之数。更令孤王为之愤怒的,竟然在一处宅院里发现40几名被诱拐来的良家女子!
    我皇明治下,还有这等藏污纳垢之地,见庵公,这不应该啊!”
    在场人面面相觑,张明冈更是老脸微红,握着茶杯的枯手略略颤抖,震惊之余面泛愤恨。
    “该杀!该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臣一向主张对外夷严加约束,只是方才就任,诸事繁杂,又有广西峒蛮为乱,此事便耽搁下来。如今殿下驱大军灭外夷,扬我国威,乃不世之功,老臣佩服!”
    老倌这样说,不禁令朱常瀛心中微微亮起一盏烛火。
    张明冈言辞中虽有推脱之嫌,但听其言观其行,从而也能够推断出这位地方大员同葡夷并没有利益牵扯,而且立场鲜明。
    对于这场冲突,老头也给予定性,这是一场击败外国侵略者的正义战争。这就很好,令朱常瀛大为满意。
    “见庵公谬赞了,剿灭些许外夷不当得如此夸赞。本王年轻气盛,未曾同见庵公商议便擅自用兵,这是我的不是,一觉醒来幡然悔悟,懊恼不已,已经上奏本向父皇请罪去了,见庵公不怪罪便好。”
    张明冈眼眸精光闪过,说道,“陛下早有明旨,殿下坐镇瀛州,镇压外海,有临机专断之权。如今外夷束手,老臣高兴还来不及,何敢怪罪。老臣斗胆猜测,殿下可是要在此地设立市舶司?”
    朱常瀛淡淡一笑,“正有此意,见庵公以为如何?”
    张明冈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一位绿袍官员,“伯达,你来说吧。”
    这人盎然起身,躬身施礼,“微臣香山知县蔡善继参见殿下,见过军门。”
    朱常瀛指着这人笑道,“孤王知道你,你进京会试时便上疏历陈葡夷罪行,恳请朝廷派兵驱逐葡夷,就任香山知县之后,便颁布《条议治澳十则》严加约束葡夷,更只身前来香山澳问案,惩治葡夷凶徒。不辞艰险,勇于任事,极好。”
    所谓香山县,可略等于后世的珠海市,不谈其他,这位县太爷面对葡夷极力维护大明权威,便值得鼓励。
    大明官员中有这样觉悟的,真心不多。
    “此是微臣本份,不敢当殿下夸赞。”蔡善继拱手言道,“自葡夷窃居香山澳以来,违建房屋,私设刑堂,广建庙宇,其僧徒走街串巷,妖言蛊惑,微臣在未中举之前便亲眼见有信徒不敬天法祖而专侍邪神,澳人但知有教不知有皇,此乃道统之争,臣不敢不奋力。殿下方才谈及市舶司,原香山澳收税之法,为汉人治汉,夷人治夷,税关分设。葡夷除年付500两地租银之外,还需年缴2万两为榷税,而我海关之抽分则由榷使李凤管辖,账目税款直送京师,臣不知其详。”
    朱常瀛扫了一圈,奇怪道,“李凤呢,怎不见人?”
    “呃,李榷使昨夜偶染风寒,卧床不能起。”张明冈难掩幸灾乐祸道,“老臣恐病气过于殿下,便将李榷使安顿在岸边将养,待其病愈之后再来参见殿下。”
    “如此,李榷使身边可要安排妥帖之人照看才是。”
    “请殿下放心,老臣已然安排妥当。”
    看在场人跃跃欲试之神态,朱常瀛不禁暗暗感慨,在某些方面自己同大明官员还是可以有默契的,譬如搬倒税监。
    这帮货色,都睁大眼睛等着朱常瀛对李凤下刀子呢。
    如何处置李凤,朱常瀛还是要仔细想一想,当务之急还是要筹建市舶司,至于其他工作可以慢慢的来。
    朱常瀛点点头,把目光再次投向蔡善继,“你不知香山澳抽分几何,但我却知道,去岁,香山澳税金3400两解送入京。”
    “这......这绝不可能!”蔡善继惊怒道,“近年以来,葡船渐少而我大明商船渐多,据臣所知,我大明商船借由香山澳出海者为葡船十倍有余,怎可能税款反不如葡夷所缴?”
    “可有实证?”
    “这个.......没有!”
    蔡善继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朱常瀛端起茶杯缓缓小酌几口,面带失望之色。
    蔡善继偷眼看向张明冈,两人微不可察的对了几下眼神。一瞬间的对撞,蔡善继似乎丢下了某些东西,眼神变得坚定而锋利。
    “虽无实证,但微臣可以去查!”
    朱常瀛微微点头,而后环视在场众官员。
    “孤王授命提举市舶司,督查广东商税,本是同一件事,为朝廷开源为地方谋福。而欲要推行新法,就要正本清源,之前种种都要有个明确的说法,该查的查,该办的办。但有一个前提,要人证要物证,孤王不因言以利人也不因言以罪人。”
    朱常瀛的几句话,也就决定了广东税监的命运,大明瀛王牵头,广东官绅一起努力,倒李运动大幕就此徐徐展开。
    会面结束后,秘书室找地方安顿这些官们吃喝休息,朱常瀛却不得闲,浏览听取各方传来的报告。
    香山澳局势虽然稳定下来,但并不代表结束,审问稽查、搜赃追凶、清查人口、登记造册、政令通告......朱常瀛虽不插手,但也要大致做到心中有数。
    有些报告,看后令人感慨万分。
    一份报告中谈及,在一名阴谋行刺传教士家里,搜到一对夫妇七名孤儿。夫妇为逃难流民,受雇佣照看这些孩子,孩子则为传教士在布道中领养回来的乞丐。
    从这对夫妇以及孩童的陈述中,这位传教士躬行节俭,衣食朴素,几乎将全部收入都拿出来供养这些孤儿。有时生活拮据,竟不得不四处举债。
    当得知修道士因为刺杀而被击毙时,几个年龄稍长的孤儿掩面痛哭,甚至绰起家伙要同前来搜查的士兵拼命。
    这位中年传教士名内维奥,西西里人,如果他没有参与刺杀,朱常瀛不介意给他一份荣誉。可惜,宗教给予了他人间大爱,却也将偏执狂热铭刻在他的脑中。
    大明也有这样的人物,最着名莫过于前任首辅李廷机,接济穷人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以至于许多骗子无赖常年徘徊在他家门口,老头也不以为意,只要兜里有钱就给。
    能爬到首辅这个位置的人会是个蠢蛋么?他只是在追寻他心中的道!
    而另一份报告则看的人血压升高,恨不得直接将这人给剐了。
    同样是一位传教士,同样参与刺杀行动,在他的宅邸里同样养着孤儿,不过却都是女童......而负责看管她们的竟然是两个天竺阿三!
    女童的遭遇难以言表,在她们的指引下,士兵在后院挖掘出三具人骨,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这具半腐烂的尸体只有14岁!
    她的死,只因舔主人的脚丫子时干呕了几声。
    很幸运,这个叫卡洛斯的家伙没有死,只是腿部受伤。
    朱常瀛决定治好他,而后让他尝尝凌迟的滋味,或许用荆棘条贯穿菊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待罪大恶极之辈,不动用酷刑就是对受害者最大的侮辱。
    各类令人大跌眼镜的报告还有很多,譬如昨夜一个意图参与刺杀的傻蛋被他家的黑奴五花大绑,押至执勤士兵面前讨赏;一对葡人夫妇面对突如其来的查房惊恐莫名,不仅拿出钱财贿赂,其女主还献出了白花花的屁股,三名士兵排队同女主苟且时却被执法队抓个正着......
    就在朱常瀛看报告看的津津有味时,秘书官前来禀报,前任广东矿使李凤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