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心照不宣
作者:河边鹅卵石   家父万历爷最新章节     
    澎湖王府,曹化淳坐在朱常瀛身旁,讲述经过,同时呈上一份清单。
    “殿下,高寀这厮当真狡猾,据那潘德忠交代,三年前,高寀便指使其在倭国长崎购买房产,转移财货。就想着一旦事发,或者陛下厌弃,便逃去倭国避祸!”
    朱常瀛听到这样的答案也是无语,想不到我大明就有这样的败类了。
    看过清单,收获当真不少。
    金700两、白银13万两,各类饰品古玩书画接近千件,拿去倭国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违制贡品。又有其他如布匹瓷器等等财物若干,核银5万两。
    “好,盯死了他,别当真让这厮溜了。”
    曹化淳应声道,“奴婢记下了。此次执行任务之人都撤了回来,奴婢又重新安排了一队人盯梢,请殿下放心,绝不会授人话柄。”
    朱常瀛点点头,说道,“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要出手了,看戏就好。”
    曹化淳疑虑道,“殿下,虽说有人证物证,但那些爪牙受胁迫之事总是遮掩不住的,奴婢担心高寀之罪未必弄够做实。”
    朱常瀛沉声道,“就交给那些文官。他们不是一直叫着要罢矿税么,弹劾高寀的次数都数不过来。如今我们把人证物证送到他们手里,若还不能搬倒高寀,那真是无可救药了。你要做的,就是盯住这厮,莫让他携款跑人。”
    松山镇。
    潘府院中尸体并排陈列,仵作验伤,衙役走访。
    仵作回报,死者确系倭刀所致,女子并无凌辱迹象,刀刀毙命,只潘德忠及二子有被殴打用刑痕迹。
    衙役回报,据邻人交代,登岸之贼确系身穿倭甲,手持倭刀,吼叫声亦证明为倭寇无疑,但奇怪在于并没有其他乡民遭遇袭击。
    周顺昌走访几家渔民亲自询问,也大多如是说法。
    想要再问出更多,就难了,那潘家的锅碗瓢盆都没有发现一个完整的,这些渔民巴不得这样吃大户的倭寇多来几波。
    将调查所得整理成册,周顺昌同吕纯如一同向巡抚陈子贞汇报。
    平日难得一见的封疆大吏,今日见来相当容易,出门左拐一富家宅院就是。
    巡抚陈子贞患病,看过近百条血腥人命乱七八糟倒在院中,老头当时险些一并也跟着走了。
    还有更严重的,高寀大小便失禁,患了失心疯,被关在一房间里由专人照看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缓醒过来。
    陈子贞勉力坚持着,问过案情,看过卷宗,老脸拧成了麻花。
    “这倭寇,什么时候这般仁义了?还有这些爪牙,怎的就突然良心发现,认罪悔过?”
    周顺昌回道,“中丞大人,此事确有蹊跷,下官审问马仕麒等人,证实有人以亲眷要挟其认罪,而其供认种种,查后属实。至于是何人所为,想必也躲不开这一伙所谓的‘倭寇’。”
    “那这伙倭寇的来路?”
    “下官没有实证,不敢妄言。”
    陈子贞看向吕纯如,“海防就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么?”
    吕纯如眼角挑了几下,急忙躬身请罪。
    “请中丞大人恕罪,这伙倭寇乃是深夜前来,且似乎对附近海域水况极为熟悉,我巡逻水师不曾发现其踪迹。”
    陈子贞面色阴沉。
    “也就是说,无从调查其来路,不得而知,不明所以。如此,叫本抚如何向圣上交代?”
    周顺昌似乎早有准备。
    “中丞大人,下官以为可将此案一分为二。
    高寀及其爪牙之罪人证物证俱在,命案17桩,诱拐稚童39人,良家女78人,抢夺生民田产6700亩,营商铺面84间。另据爪牙交代,高寀隐匿金银至少50万两,珠宝珍玉无算。中丞大人可据实上奏,唯陛下圣裁。
    至于幕后操纵者为何人,同高寀及其爪牙恶行无关,可另案处理。
    中丞大人,矿使为恶已久,官民百姓深恶痛绝,此正是敦请圣上革除矿税,还天下承平之大好良机啊。”
    陈子贞又问,“那围攻市舶司之事呢?”
    “矿吏横征暴敛,百姓激愤,中丞老大人亲临安抚,化解民变,于闽于国,功大莫焉!”
    “那三家灭门案又如何说?”
    “此必爪牙分赃不均,内讧所致,下官等将继续追查,缉拿凶徒。”
    “确系不是倭寇所为?”
    “确系!倭刀倭甲皆可冒用,只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下官以为若报倭寇,则罔顾事实。”
    陈老头一下精神起来,似乎坏事也能变好事?一双浑浊老眼将在场诸位官员一一扫过。
    “诸位意下如何?”
    正商议间,有衙役来报,瀛王府周奉承求见。
    诸官面面相觑,‘倭寇’来啦。
    陈子贞看向左右,没脸色的问道,“是谁让他跟着来的?”
    一师爷苦笑道,“大老爷,非是有人让他来,而是这位老奉承言说要追债,追着咱来的。”
    陈子贞气恼道,“本抚又没钱给他,这潘家......算了,请进来。”
    周总管踱着方步进来,满面春风。
    陈子贞起身相迎。
    “老奉承怎地也来了,风餐露宿,何不在漳州府等候?待官司有了结果,市舶司定会给瀛王府一个交代的。”
    “叨扰叨扰!”周总管连连拱手,“咱家也是不得已,王府名下无端端损失几千两银子,瀛王殿下叫咱一定要追回损失。还请诸位担待,莫要嫌弃咱家麻烦才是。”
    陈子贞请周总管坐了。
    “请周奉承回告殿下,此案正在审理之中,且以本抚来看,上奏之后,人犯都要押往京城再审,此事急不得也。”
    周总管微微颔首。
    “中丞大人说的是,咱家也知道规矩,不敢插手问案,但有一事咱家不吐不快。”
    “呃,周奉承请说。”
    “所谓捉贼要着赃,捉奸要着双,敢问中丞大人,可有查封认罪爪牙以及涉案人犯之家产?”
    陈子贞老脸一红。
    “案件一桩接着一桩,案犯尚未拿齐,如何追赃?”
    周总管连声叹气。
    “如今高寀倒台尽人皆知,树倒猢狲散,只今日,那些跟随高寀的爪牙便已逃散殆尽,他们会在家等着官府捉拿么?届时贼赃没了,便是铁案又可能变为悬案。
    等奏本送入京师,陛下追问起来,若一分银子也拿不出。嘿嘿,究竟谁是罪人可就说不准喽。言尽于此,诸位姑且听之,咱家告辞。”
    说完,周总管便拱手拜别,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
    “瀛王府名下共损失白银3200两,且不说是谁做的,总之都是市舶司之人,这个账要记在市舶司上。”
    这一次,老头没有再啰嗦,径直走出院落。
    返回船只的路上,周总管暗自失笑,原本他对于这些士大夫还是心怀敬佩的,学问渊博,才识过人,也不知何时起,竟不这般想了。
    这傻的也够可以,折腾了几天,竟然没派人去查封搜赃。
    耽搁这几日,不知有多少贼子已然携款潜逃,不知所踪。
    若是再耽搁几日,怕是高寀的家底都会被那些家丁婆子搬空。
    然后这些红袍绿袍傻鸟就等着坐蜡吧,皇帝要钱一分没有,还定个毛线的罪,搞不好还要发落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