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到了。”黄包车停在顾家门口，池净月被叫醒，迷糊着下车来，被拉着往屋子里走去。
    “都回来了？”顾师母看着迷糊的阿月，问方南雪：“什么情况？”
    方南雪：“她不小心睡着了，不过没多久，就十来分钟，不会耽误晚上睡觉的。”
    “快坐下来吃吧，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弄到十二点，跟拼命一样。”顾师母多少有些担心，“别的还好，我总担心她睡的太少。”
    方南雪笑笑坐下来：“师母，别怕，年轻人熬一熬身体好。我之前也是每天早上五六点起来的，平均每天睡六七个小时。”
    顾维民带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坐下来：“都吃吧，阿雪带回来的鸭子看起来不错。阿雪，约了后天阿月休息的时候请薛问书过来吃饭，你那天要是没事，也在家里吧，顺便给你师母帮帮忙。”
    老师发话，方南雪哪儿能不愿意，当下就答应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和顾维民聊一聊，“老师，若是不忙，吃完饭您和我们聊聊目前的情况吧。我听说因着上面合作的缘故，现在看起来一片和谐，但是好多人都说只是表面，他们早晚都要翻脸。”
    顾维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说：“先吃饭，吃完饭去我书房说，阿琅和阿月也一起听。”
    一顿饭过后，顾维民看着想跟着进书房的阿信和阿诺，以眼神制止两个人进去，其他三个大人也无视了他们渴望的眼神。
    到了书房坐下，顾维民这才开口道：“各方确实比较稳定，但是都是暂时。几个大军阀那边还有不少小动作，有些想着让皇帝重新上去，有些想着收拢势力归自己所有，变相的做新的皇帝。国民党那边因为在和另一方的合作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目前势头最高。但是私底下，对于不服他们的人，还是在清除。”
    顾师母也跟着点头：“对，我几个股市上的朋友也都不敢大胆了，就怕哪天自己买的那家被抓出来说有问题。合作时孙先生高喊的三民主义似乎得了不少民心，想来他们应该是有优势的。”
    顾维民：“阿雪、阿月你们怎么看？”
    池净月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
    “都是表面和平，徐家那边送了我一个消息，和苏老师有关的。”方南雪如实相告，“说苏老师认定的应该是和孙先生的国民党合作的那一派，有人在那边活动的外面看见过他，也收集了他用化名写的一些文章。徐家的建议是，要么劝他避避风头，要么保持距离。顾老师，徐家已经在安排送女眷出国了。”
    “什么？他们要有动作了吗？”顾维民有些吃惊，他的消息还算灵通，但是比起徐家还是差了些，“他们还说别的了吗？最近政府有什么动作？”
    方南雪摇头：“别的没说，就这个还是他们想让我回美国以后照应一些他们家的女眷才说的。不过他们在四五年前就已经在布局了，不然也不会专门把儿子送到国外去。他们肯定是背后有人的，不然没有办法在上海开那么大的百货大楼，而且他们私底下只怕还有药品交易，至于有没有武器，我还不知道。”
    顾维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阿雪，徐家那边的关系错综复杂，你尽量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我这边最近会留意一些的，你苏老师那边，我会找机会劝他们一下，还好你王老师前几天已经走了，不然我还得担心他们。”
    方南雪默不吱声，心里飞速旋转，大事件她也许记得，但是发生的过程她没有办法预测，思虑再三，还是建议：“顾老师，如果条件允许，让阿信和阿诺还有师母避一避吧，还有顾爷爷和顾奶奶。能送出去最好，如果不能送出去，到山西那边应该也能好一些。不说别的，一旦上面的合作崩了，只怕各种绞杀就少不了了，到时候误送了性命，多少有些不值。”
    “那阿雪你觉得接下来的形势会怎么发展？”顾维民想看看自己的学生会说些什么，如果说苏灵均最喜欢的学生是阿林，那么他和王怀远最喜欢的一定是阿雪，他希望最喜欢的学生能说点实际的东西，而不是只会喊口号。
    方南雪在斟酌着语言：“国党和赤旗的合作，一定会闹掰的，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一样。赤旗的目标是人人平等，他们要的平等指社会地位平等、土地使用权利平等、政治权利也要平等，如果按照他们的想法发展下去，世界是没有贫富差距的，这就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获得已经富裕的这些人的支持，谁能甘心就这样让出自己已经拥有的富贵和权势。”
    “可是国党那边，平等的界限要模糊一些，社会地位的差距还是会明显的存在，所以更多的资本主义和当权者更愿意选他们，这也就代表更多的有文化水准和资金力量都会更集中在国党这边。”方南雪知道这个差距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国党和赤旗的合作里，一直是国党更加强势，赤旗那边还是根基浅了些。两个派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一致，目前也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维系着平衡。一个团队里，不能有两种声音，如果不能同化，就一定会想办法消灭。”
    顾维民点点头：“嗯，是这么回事，你觉得赤旗会被国党同化？”
    “不，赤旗代表的是老百姓的声音，群众的目标是不会被同化的，如果国党的方向不改，最后消失的只会是他们。”方南雪说道，“但是过程只怕会很漫长，因为群众的智慧还不够，群众所掌握的对整体情况有直接影响的财富也还不够。这个过程里，钱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钱偏偏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而这少部分人不会愿意让渡财富。”
    门外咕咚一声，顾维民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自己几步上前，猛地把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