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窗外放眼望去,漫天飘舞着枫叶。
窗棂上的风铃摇晃着发出“叮铃铃”的悦耳声响。
屋内有个十多岁的少年静坐在电脑桌前,不停地敲击键盘回复着某人的消息。
“今天有空吗?我们去博物馆呗,听说博物馆展览了新文物。”
“没空,待会儿我还要陪我妈去趟医院呢,她这几天脸色不太好。”
“本来想逛完晚上去你家来陪你过个生日,现在只能再约时间,阿姨身体要紧。”
少年顿了一下。
生日?他的余光瞄向桌上的日历,今天八月二十七!!!
“我把这事忘了,不过先陪妈看病,回头再说。”少年自语道。
“妈,该起来洗漱了,待会去看医生。”
少年敲了敲隔壁母亲卧室的房门,见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映射到床头,少年清楚地观察到母亲略显发白的嘴唇,其实最明显的还是那几根白发。
为了不错过预约的许医生,少年俯身低着头靠近母亲的耳旁:“妈,该起床了,待会儿还得去趟医院。”
女人缓缓张开眼睛,却又佯装工作劳累的疲惫感说道:“哦,妈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小枫,你先去楼下等一下。”
少年望着慌忙起床的母亲,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他只好退出房间关上门就匆匆下楼了。
上午九点三刻,许医生一边拿着报告单神情凝重,一边对少年说道:“小枫,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同你妈谈谈。”
许医生是少年母亲相识并深交许久的亲密朋友,两人性格迥异。
她跟沉默寡言的少年母亲截然不同,是个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的人,与医生的身份有些不搭。
转瞬之间的宁静,让房间里弥漫着怪异的气息。
少年起身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多想便把门关上,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张无人的长椅上。
医院内人来人往,病人不少。
对于医院,少年还是十分抵触的,压抑的氛围多多少少受了那天的影响......
“你好,我叫莫宸枫。”
“‘磨成粉'?这是什么鬼名字。”
“是莫——宸——枫——啦,你小小年纪就耳背啊。”身形瘦削的蓝衣小男孩气得面庞泛起了一片红晕。
“啊!!!对...对不起!我没听清,诶嘿。”
白色背心米色宽松短裤的胖男孩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勺。
“你好,我叫班均颢。”
那两个男孩的深厚友谊就是在那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开始的,那次夏令营的时光虽说算不上多彩,但倒也让他们过得刻骨铭心,因为发生了那件事……
“医生,快快救救这两个孩子!”
救护人员奋力地推着医用推车急速穿过医院走廊。
推车上躺着的两个男孩,嘴唇已经发紫,浑身瘫软。
“小枫,会没事的。”班均颢安慰道。
“嗯,你也是。”莫宸枫回应着。
莫宸枫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班均颢俯身在他手腕上,小心翼翼地吸出蛇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
暑假结束后,班均颢执意要转到莫宸枫所在的学校上学。
他站在班爸爸面前,吵囔着:“爸,我一定要去那所学校!”班爸爸被吵的无奈地叹了口气。
六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莫宸枫和班均颢已是经历风雨的老友。
一转眼都快过完初中了,莫宸枫一直班级名列前茅,班均颢仍霸榜着班级倒数第一的宝座。
班爸爸摇头表叹息道:“学霸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小班劝道:“实在不行,您开个小号不?”
班爸爸:“……”
门开了,莫晔和许医生走了出来。
“没事,就是有些低血糖,回去多休息”
许医生笑着对莫宸枫说道,但眼角泪痕,却出卖了她,方才她分明哭过。
“对了莫晔,记得按时吃我给你开的药。”
莫晔点了点头,回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许医生那深邃而意味深长的眼神,让莫宸枫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澜。
也许是我多虑了,妈吃了药,休息几天,应该会好起来的。莫宸枫心想。
然而,他身后的许医生站立在门口。却以担忧的神情看向莫晔那病态的背影。
“妈,您坐着,我去领药。”
“小枫,你先回家,我自己去取药窗口领下药。”
“哦,要不,我去趟菜市场帮您买些菜?”
“生活上的事儿交给妈就行,你把心思放学习上啊。”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医生说了您要好好休息,不能太劳累。”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啊,小枫。”
莫晔望着逐渐离去的莫宸枫长舒一口,方才跳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她不知道将来还能陪伴莫宸枫,只是祈祷着时间慢一些慢一些。
将来,对于莫晔已经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稀罕词。倘若她当初遵从父母,安安心心找个同族结婚。
那个人和她也许有不一样的生活。
她坐在长椅上思索很久,猛地发现自己忘记去取药了。
此时的莫宸枫已经回到家中把买的菜放进了冰箱,转身就躺在沙发等待莫晔回来。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听话,必须马上住院!”
莫晔听着许倩那头的声音,住院两个字又让她不经意瞥了一眼袋子里的药。
“住院,然后呢,在医院等死吗?你是知道的,我根本就……”
莫晔声音哽咽,对她而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儿子莫宸枫即将成为孤儿。
许倩对莫晔这个一向固执的好友,也是苦口婆心劝道:
“阿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犟啊。听清楚,胰腺癌晚期是极其凶险的,小枫还那么小,他需要你。你若放弃自己,叫他以后怎么办。”
许倩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敲打着阿晔的心。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泛白。
“许倩,我想瞒着小枫,至少这一段时间内,我就任性最后一次。”
说罢,莫晔毅然挂断了电话,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莫晔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嘎吱”。她的目光立即落在沙发上,莫宸枫正蜷缩着身子,沉沉地睡着。
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瘦削且修长。
她不忍心打扰,蹑手蹑脚地走向二楼,进入卧室中。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瓶抗癌药,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头柜。
她的手指在药瓶上停留片刻,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玻璃传递出的无声压力。
她轻叹了一声......
客厅的摆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宛如莫晔的生命正一点一点地消逝。
七点半。
“小枫,起来吃饭!”莫晔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
莫宸枫睁开迷离的眼睛,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从沙发上起来,单只手支撑起整个身子,站起来伸了伸腰,定睛发现莫晔已经把饭菜做好,这就等着今天的寿星开饭了。
莫宸枫许是饿了,靠近饭桌,想都没想就徒手抓起一块盐酥鸡,直接塞进嘴里,咀嚼间油香四溢。
“嗯,还是我妈做的菜最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莫晔站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莫宸枫,倒意外没责怪他。
当莫宸枫沉浸在生日浓重气氛中时,庭院传来的门铃声。
他立刻猜到是班均颢来了。
莫宸枫出了客厅,打开院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诶嘿,我亲爱的朋友恭喜你又老了一岁。”班均颢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卷哨,吹出一声欢快的调子,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莫宸枫见怪不怪,连忙将他拉进屋里,生怕街坊邻居看到这个神经质,尽管班均颢来串门的次数不少了。
过了这么多年,班均颢虽然在体重上有所改观,但中二的秉性一丝未变。
呃,他应该叫斑鸠,而不是班均颢。
莫宸枫不喜欢别人送他礼物,班均颢是一贯知道的。
倒不是因为自卑,莫宸枫只是觉得心意到了,其余的都不重要,当然还是不希望莫晔因他的事劳心。
因此,莫宸枫只告诉了班均颢他的生日。
班均颢却引以为傲,倒不是因为受了“优待”,而是他的生日比莫宸枫早几个月,让他莫名生出了哥哥般的保护欲,当然当中还有其他情感。
饭后,班均颢和莫宸枫并肩倚靠在顶楼的天台边,两个人一同望向远处的星空。
夜风轻拂,星光点点。
“你妈还好吧?刚才吃饭怕破坏气氛,我没当面问。”
“只是有点低血糖。”
“那就行,听我爸说她在缝纫机一坐就是几小时,你还是多劝她好好休息。”
“嗯,我知道。”
“小枫,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我暂时还没有计划。”莫宸枫捏了一下眉心,”当下只想好好念书考个好高中在之后拼把劲考个好大学,你呢?”
“爱学习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小爷我嘛,将来一读完书,我就拉着行李全世界到处玩,哥这大好时光可不能全花在学业上。”
“哈哈哈,你就这么践踏你老爹的劳动力啊。”
“这话说的,以后还他便是,真当我啃老族。对了嘛,平时多多笑笑,最近都没见你笑。”班均颢轻轻一拳打在莫宸枫的肩头。
莫宸枫转过头,目光落在班均颢身上。他身边几乎没有深交的朋友,身边唯有班均颢受得住他的性子。
其实,他清楚自己并不讨喜,但他也不想做那个俯首讨好他人的角色。
这晚倒巧得很,一颗流星缓缓地划过天际。
莫宸枫与班均颢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都说向流星许愿,能实现愿望。
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个好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