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喜得麟儿
作者:草原上01   宋闺最新章节     
    屋内一片寂静,几人不约而同地调整了表情,神情中惊讶、差异、不解等情绪迅速消退。
    无人敢直视佳仁县主,故也无人看到她停滞在面上的尴尬。
    佳仁县主的目光扫视过屋内众人,深呼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尴尬气恼的情绪迅速冲到颅顶,火气也随之涌动。
    无论是外出还是在府中,她举手投足间均是最标准的贵女形象,从未做过这般种令人贻笑大方的事。
    刚才喊之前,本想询问下应如何做,可为这种小事开口不免有失身份。
    故此没有问人。
    但她不问,这些人就没一个主动告诉她的吗?
    若是什么都让她开口,要这些婢女稳婆做什么!工钱可不是白发的!
    佳仁县主愈想愈气,可此刻只能将所有不满都压下去,同时也给屋内每个人都记上一笔。
    待今日结束后,再慢慢算账。
    片刻后,她内心逐渐恢复平静,形态也恢复了从容,轻轻咳嗽一声,低声和纸鸢说:“应是如何叫,你来演示一遍。”
    纸鸢闻言瞳孔放大,她知道县主喊的不对,但是应该如何喊,她也不知。故在屋内环视一周,锁定了在另一侧清洗帕子的稳婆:“稳婆,你过来。”
    稳婆闻言,一颗本就不平静的心,似乎是要跳出来。
    让她过去?
    让她过去是什么意思?
    这叫声不对,不该让她负责吧?
    她只是收了钱,伪装出生产后的床榻,可没说还要教人如何假装生产!
    一番腹诽后,稳婆放下手中的帕子抬头看向纸鸢,双目对视的一瞬间,稳婆立刻移开视线。
    胸口里咚咚咚跳的极快。
    纸鸢这个姑娘,心狠手辣、做事果断,不听命于她,肩上顶着的这颗脑袋随时有落下的可能。
    如今相公和三个孩儿都在纸鸢手里。
    他们一家五口的命,全看纸鸢姑娘今日对她满不满意了。
    意识到这一点,稳婆立刻迈步向前,躬着身走向榻边。
    “你来模仿产妇生产时的喊叫声,小点声。”纸鸢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中也无喜怒。
    听得此言,稳婆心里紧绷的弦猛然一松,原来不是兴师问罪啊。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堪,毕竟距离她上次生孩子也过去了近十年了。
    不过,她毕竟是个稳婆,若是连这个也模仿不来,岂不是有些不专业?
    思及此处,稳婆清了清嗓子,十分标准的喊了几声。
    喊完后微微抬眼看着纸鸢,神情中带着一丝期盼。
    纸鸢点点头让稳婆退下,并未说什么。
    同时,榻上佳仁县主模仿着稳婆的声音喊起来。
    喊了一会后,稳婆提醒道:“夫人,您可以歇一歇,可以不用一直喊,不然等会生产就没力气了。”
    佳仁县主随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同时停了喊叫。
    你怎么不早说?
    稳婆被这一眼看的直直后退了一步。
    若说纸鸢姑娘的眼神里含着利剑,那这位夫人的眼里仓这淬了毒的箭雨。
    佳仁县主很满意稳婆表现出的恐惧,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坐起身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立刻有婢女端着茶水过来,她接过茶盏,思索片刻后对纸鸢说:“你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别院的事交给了王九郎,但还是担心他错漏了什么,导致事情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纸鸢应诺,迅速离去。
    纸鸢走时,王九郎请的太医已在院内候着,还有几个王府的嬷嬷也在院内等候,并无王夫人的身影。
    夜里街道空寂无人,很快就到了别院。
    别院一片漆黑,夜风沿着连廊而入,从各道门钻入整个别院,风过之处无任何声响,好似没有住人一般。这里没有负责巡逻的侍卫,只有十余个小厮看护,其中四个小厮此刻还守在生产的屋外。
    故此,纸鸢不用躲藏,沿着连廊一路走到欣儿姑娘所在的院外,她绕开正门走到从小厮婢女出入的侧门,侧身而站隐住身形,只露出半个头来观察。
    院内只有四个小厮、婢女、郎中六人。
    纸鸢看着天空,心中默算着时辰,终于在听到几声痛苦挣扎的哭喊声后,听到了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生了。
    纸鸢继续观察,等待着稳婆将婴儿抱出来,却迟迟不见那扇门打开,正要提示婢女去看,就听到屋内传出哭喊。
    “怎么满床的血啊!夫人,醒醒……”
    “这是……大出血,快叫郎中进来!”
    稳婆的声音焦急、慌乱。
    “侄女”哐的一声推门而出,对着郎中喊,“郎中,产妇大出血晕过去了!”
    郎中早已听到屋内的动静,已提着药箱,做好了随时进屋救人的准备。因此门刚打开,他就要上前去,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扭头一看,正是在这院里管事的婢女。
    “劳烦您去侧屋候着,我把婴儿抱来,先看看婴儿是否健康。”婢女说罢,对着郎中微微点头。
    郎中有些诧异,他此前并不知内情,但看到婢女的神情后猜到是另有隐情。行医多年,高门大户的这种事也见过不少,故此不再言语,随着婢女去了侧屋。
    不多会,婢女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进来,婴儿哭闹的厉害,郎中先是抱着哄了片刻,等哭闹声停下,才放到案几上开始检查,检查完毕后说道:“此男婴四肢健全,声音洪亮,很是健康。”
    他过往在检查后都会说一句恭喜了,然后主家会给个赏钱,可今日这产妇生的艰难,已晕了过去,此刻还不知是生是死,这句恭喜他着实说不出口。
    婢女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郎中,说道:“这么晚了还叨扰您,一点心意。”
    郎中接过荷包,被荷包的重量惊到。
    这……
    他眼眸暗了暗,静止了片刻后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将荷包装好,后退一步拱起手,缓声而道:“今日姑娘请老朽为贵府郎君诊脉,郎君是个有福气的,身体健康,老朽没能做什么,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不再提产妇之事,言下之意便是除了给郎君诊脉,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好的,多谢郎中,您慢走。”
    婢女目送郎中离去,抱着婴儿进了另一间屋子。
    屋内站着一人,此人穿着一身夜行服,面部也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眼。
    这双眼如同冬夜中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冷静无波,哭闹的极厉害的婴儿也未让此人的目光有任何的波动。
    婢女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在此接应,此人身上所带的冷清气质,让她不敢靠近。
    她冷声问道:“意欲何为?”
    黑衣人的声音更冷:“为所欲为。”
    暗号无误。
    婢女将婴儿交过去,待黑衣人抱住婴儿后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与此同时,黑衣人拿了块手帕在婴儿面部扫过,婴儿不再哭闹。见怀中小人安静下来,黑衣人立刻从后窗翻窗而去。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婢女的嘴角不由得弯起来。
    县主交给她的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明日就能离开这破院子,回到县主身边了。
    待婢女再次回到欣儿姑娘所在的房间后,只见榻上之人被一块白布盖着。
    “怎么回事?”婢女惊讶地问。
    惊讶的好似刚才从屋里把婴儿抱走时没看到那流在地上的血一样。
    稳婆面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解释道:“这位夫人在最后用力过猛,虽然孩子生的快,却也因此伤到了血脉,流血过多,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晕了,如今已再无气息。”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婢女的表情。
    “今晚本来也算是顺利,就是夫人的身子本就虚弱,一直用不上劲,最后终于用上了力,却给用错了!”
    “小的今晚真的没做错,这许多年一直是这么做的,出现这样的结果,实属意外。得和您说明白,事情变成这样,真的不是我的问题,我可以拿我的母族发誓……”
    稳婆语气极为诚恳,还欲继续解释,却被婢女阻止了。
    婢女淡淡的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稳婆,道:“此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我瞧得出来,你方才的确尽心尽力了。可是人各有命,只能说咱们这位夫人命不好。你今日也受惊了,回去吃些好的补一补。”
    稳婆很受用的点头,而后在腰上擦了几下手,一脸虔诚地接过香囊。
    拿到香囊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不是早先谈好的报酬。
    她疑惑地看向婢女。
    婢女心中嗤笑,面上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解释到:“夫人在汴京无依无靠,如今艰难诞下一子,自己却撒手而去了。我与她相处多年,不知不觉间也有了感情,如今只能先替她养着孩子,再去找孩子的父亲让孩子回到家人身边,这么多事我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可她的身后事也得有人照料,这里面多的银子,就劳烦稳婆你给夫人定个棺材,送她最后一程了。”
    原本的计划是送走稳婆后取欣儿姑娘的性命,再让王家的人去把尸体处理好。
    如今欣儿姑娘难产而死,那么她的手上不必再添一条人命,而且可以让稳婆光明正大的处理了欣儿姑娘。
    可谓一箭双雕。
    婢女心中十分舒畅。
    不得不说,她今日这差事办的很顺利,很漂亮!
    稳婆将香囊揣怀里,对着“侄女”说,你速速把屋内打扫利索,等会就让夫人入棺,明日出殡。
    “侄女”点点头,顺从的开始打扫。
    稳婆则急忙出去准备明日出殡的事。
    婢女见稳婆离开,走到榻前掀开白布,只见欣儿姑娘原本夺人心神的脸此刻一片煞白,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此刻也贴在脸上,显得狼狈,可怜。
    想想昔日晚香楼的头牌,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妙人儿,如今却落得这幅下场。
    可真是人各有命啊!
    婢女轻哼一声,随后将手指放到欣儿姑娘的鼻下。没有感受到任何呼吸,又观察胸口也是毫无起伏。
    人虽然还没凉透,却是真的死了。
    婢女原本想差人来清扫屋子,却见那“侄女”打扫的极快,虽然傻却是个实诚的。
    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纸鸢在暗处看到婢女从屋内出来,吹了一声暗号。
    婢女闻声而来,看到是纸鸢,脸上露出欢喜的笑。
    “纸鸢妹妹,你怎么来了。”
    “是真的死了吗?”
    “是真的,我刚才亲眼看过了,放心吧。”
    “好,你继续盯着,等这里全部完事了,先回老家避几个月。”纸鸢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婢女。
    “纸鸢妹妹,这是县主的意思吗?当初让我来这里盯着欣儿姑娘的时候,可没说结束后还要避开啊,而且这人也是自己死的,为何还需要我回老家去?”婢女着急的问道,她盼了几个月,终于盼到今日,却突然告诉她不能回县主身边!
    “见此玉佩,如见县主,你不会不知道吧?”纸鸢声音冷如寒冰,不待婢女回答,就从对方手中取回玉佩,转身而去。
    婢女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眼眸下垂,久久才从此处离去。
    这一夜,王府喜得麟儿,王驱密使及其夫人都来探望孙儿,给孙儿准备了一箱珍贵的藏书,又给佳仁县主几大箱珠宝。
    其他几房的人也都连夜送上贺礼。
    看到整个王府重要的人都来了,王九郎开心的合不拢嘴,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有儿子真好啊!
    王九郎抱着他的亲儿子不放手,陶醉在贺喜声中。
    王家别院,一口最廉价的棺材里,躺着一身白衣的欣儿姑娘,稳婆使唤着人把棺盖盖上,两个时辰后就准备出殡。
    这晚月亮很亮,映出云彩的白色,一朵朵白色的云轻轻浮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静静地待到天亮。
    第二日,许诺睡得正香,就被七月喊醒。
    “娘子,大喜事!”七月举着本册子来到许诺床榻边上,一脸的阳光灿烂。
    许诺瞄到七月的表情,急忙把被子蒙在头顶,“已经发生的事,就不必让我知道了。”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她天快亮时才回来吗?
    她才睡了一个时辰!
    七月讪讪的点头,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关好门后给门外的小婢女吩咐道:“娘子醒了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七月姐姐。”小婢女乖乖点头,学着七月的样子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