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无问商行
作者:草原上01   宋闺最新章节     
    清晨,河面平静,晨光均匀地洒在波浪上,映出一片片金色,这片金色随着河水的浮动,变得闪耀夺目。
    码头上人头攒动,虽然没有货船,茶商管事们的奔波却没有停止过,他们忙于安排各项事宜,确保到货后流程的顺利推进。
    这些忙碌源于几日前,几大茶商的春茶陆续完成制作。
    各家马不停蹄的验货装箱,运向各地。
    汴京作为茶团消耗量最高的都城,收货量也是最多的。
    按路程算,运茶的货船今日开始就会陆续抵达汴京。
    码头上船家因为要抢时间争第一,除了长期的船工,都又招了许多临时卸货的工人,确保在卸货装车这种可控的环节不耽误一刻钟。
    码头外侧的路上停着两排装货车,有大有小,一辆紧跟着一辆,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对茶商来说,今天是一年生意的开始,今天做得好了,一年都差不了,因此所有的管事都是全力以赴的状态。
    货船抵达后首先需要经过茶盐司的审核,需要确保数量品类与茶引上一致,检查合格后就开始卸货装车,送到茶商的库房。
    待茶全部运到库房后再进行拆包检查以及分货,最后按照每家茶馆的订货数量,将茶叶送出去,最后茶铺掌柜验收货物无误,在送货清单签字、付尾款,这笔买卖就结束了。
    现下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结束,就等着看哪家的船先到。
    码头上是这番热闹景象,城内的茶铺亦是如此。
    这些时日,西街的各间茶铺里,问新茶是否到了的客人进进出出,狂热的人一天要来问好几趟,也有人留了小厮在茶铺等着,一定要做第一个买到春茶的人。
    民众对春茶的期盼,让几家茶铺的门槛都被踩断了。
    更有甚者连续多日不再饮茶,就等着品春茶。
    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期盼。
    码头上已有人等的焦急,不时的张望起来,恨不得骑上马沿河畔查看船究竟走到哪里了。
    终于,一艘挂着茶字的船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等在最前面的船家瞧见是自己家的船,激动地振臂三下,而后用手做喇叭状吆喝起来,“卸船了!”
    随着声音落下,他脸上骄傲的表情也收敛了许多,对着身旁其他几个人笑道,“那我们就先开工了,承让了。”
    码头外,坐在马车内的刘掌柜闻声,拨开窗帘的一角,看了眼缓缓驶来的船,船上的旗子赫赫然写着一个“诺”字。
    他微微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刘掌柜此时已知晓许诺真实身份,想到过去种种,不免有些感叹。
    这小女娃,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接了北江先生所有的生意。
    两个人一个人敢给,一个人敢要。
    北江先生的生意所涉行业颇多,除了如今的茶行,南边开的赌坊,还有玉器行,许多酒楼和其他各种类型的门面,以及均窑的生产和后续整体的运输买卖等,因此建了商行来做统筹管理,名为无问商行。
    无问商行不是一个虚拟的架构,而是有真实空间和人员的正经商行。
    苏州天盛赌坊隔壁的街上,有一座三层的小楼,一个小小的牌匾上写着“无问商行”四字,若不是驻足细看,定会忽略这块牌匾。
    这座小楼在苏州城最繁华的路段,周遭的商铺各有特色又极其热闹,但这座楼却截然相反,十分安静,从未见过有人出入,与周边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此它在坊间成了一个神秘的存在。
    有人说里面全是古董宝藏,也有人说里面藏着异族的绝世美女,更有甚者说只要在这楼里住上一夜,便能获得某个行当的经商秘诀……
    许诺过去总是在赌坊与朱商见面,并未去过商行里面,因此对商行并不了解。
    她也曾好奇过,但肖远当时带着极其不屑的神情告诉她,那小楼里面空空如也,不过几张凭几,和一些做账的人,用不着专门去一趟。
    她一度信了肖远所言,直至她接手了无问商行,拿到无问商行这座小楼的图纸,才知坊间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两年前,无问商行的东家因为朱商的归京换成了她。
    这两年来,除了这一项变动,无问商行其他运作都与过去保持一致。
    做为一个临危受命突然接手商行且并不精通其中门路的人,许诺不会一上手就大改特改,更何况朱商定下的规则和制度已是十分简便也易于商行发展的。
    因商行的运转未曾有过变动,商行的人暗中猜测这位年少的陆老板只是一个傀儡,最终的决策人还是北江先生。
    刘掌柜来汴京前也这般认为,并坚信不疑。
    数十年间出北江先生这么一位经商的天才就足以令世人震惊,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又出来一个,而且年龄更小。
    但从西夏马的安置开始,他便知道,陆老板不是傀儡。
    不是因为二人行事方式的不同,让他嗅出了端倪,而是因为北江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管!
    给无问商行下达命令,给各项事务做主的人只有一个!
    就是这小女娃!
    他不能以自己一人的判断说这小女娃是不是天才,但以她的年纪资历而言,她所提出的想法,她的判断,这些想法判断的前瞻性,都足以让人赞叹。
    而且她获得如此权力和钱财后,依旧保持淡然,能够平静的处理这一切,没有坠入金钱的深渊,也没有因为权力而自大自傲。她对商行的管理沿用了北江先生的规则、制度,不单自己省了心力,也让整个商行的运行不出大的差池,这其中的沉稳,让他也自愧不如。
    去年小女娃将他哄来做西夏马的生意,几个月来,他的西夏马已经在汴京城打出了名声,还有了自己的马球场、马球队、如今汴京城重要的马球比赛都在他的马球场举行。
    也因为西夏马和马球场,他一个低调行事的人,竟然在汴京城混出了名气。
    但凡是热爱马球的官宦子弟,都知晓他,还有许多与他熟识,成了可以去酒楼共饮两杯的关系。
    这名气是小女娃给他的,他也知晓她如此做的原因。
    与此同时,她自己组建了运输的车队和船队,虽然目前只承接无问商行的业务,但她一直在扩充人马,显然是要增加承接业务的范围,或许未来无问商行的体量无法满足这些车队船队,她便要去和别的商行谈业务合作了。
    她所做的事情,不是去改变原有的产业,而是在给原有的产业铺路,做强有力的辅助。
    刘掌柜的目光跟着货船从远处一直到了岸边。
    货船靠岸后,船老大立刻拿着茶引给茶盐司检查的官员核对,卸货可能很快,但是茶盐司的人核查起来却没那么快。
    刘掌柜掀开车帘,下车走了过去,对着正在核自家茶叶的人施了个礼,“张提举,没想到您今日在这里呢?您这里需要什么帮把手的,我去叫人。”
    正在清点数量的张提举闻声扭头,本要呵斥,见到是刘掌柜,神情流露出些许吃惊。
    吃惊很快掩去,面上只留下了笑意。
    “刘掌柜,真是巧啊。我见着你总是想着马球,反而把你正经身份给忘了,无问商行在汴京的事情如今是你全权负责?”他喜好马球,经常去刘掌柜那里打比赛,故而与刘掌柜也算面熟。“我这里暂不用人帮忙,我先点一下数量,有问题了再通知你们。”
    他与刘掌柜面熟,刘掌柜却对他了如指掌。
    刘掌柜身体前倾,小声说道:“您家里那个巷子我正巧去过一回,待茶品在店里再晾晒晾晒后,我差人给您送过去一份,早上第一批采摘的散装茶,口感极为清香。”
    张提举闻言摆摆手,笑道,“咱们先审查,待审核通过了,别的都好说。”
    刘掌柜会意,招手叫了两个人来帮忙点数。
    如此一来速度就快了许多。
    这种审查很少会存在不通过的,但凡敢把船停在这里,就不存在在茶的品种、数量上做伪的,否则查出来就是双倍的税钱。
    他出面,也只是为了让对方更快的完成这个流程。
    待太阳再升起一些时,便不停的有船靠岸,运货的人、茶盐司的人、码头的人、茶行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忙起来。
    码头上热闹的如元宵那日。
    到傍晚时,无问商行的茶已经全部到了,许家的茶也到了大半。
    无问商行的运货车,装满一辆便发一辆,不似别家的需要全部装完后再发车。
    王九郎在府中听闻无问商行此举,不禁笑了起来了,这般运输看似快,实则更慢,而且容易走错走丢。
    大批量的货物还是要统一运送,才能保险。
    不知这所谓的陆老板是怎么想的。
    无问商行换了主事的人,如今也要走下坡路了!
    如此想的,不止是王九郎,其他茶行的人也是如此,甚至是无问商行的人。
    许诺最初提出这个方案时,无问商行里负责茶叶销售的掌柜第一个说了不同意。
    茶是高价值的货物,有些茶团更是极品,价值是其他茶的近十倍,这样一车茶团丢了,他们可能今年都要白干。
    第一,担心茶叶被人掉包,或者丢损。
    第二,担心送货的人迷了路,反而更浪费时间。
    许诺只问了一个问题,若卸货后集体运送到库房,那么从仓库再送往各个茶铺时,是整个车队一起送,还是一车一车往外送?
    掌柜的说自然是在仓库按照品类分选好,每个商铺的货放在一处,规划好线路,由一辆车去送二到三家商铺,商行的人一同前去,和茶铺共同清点送货数量,送完再回来,如此往返。
    掌柜说完,突然顿了一下,从码头开始送和从库房开始送好像也没什么差别,都有丢失的风险。
    许诺见掌柜的似乎反应过来了,继续道:“和您具体说明下,我会如何安排此次送货。首先,要说明的是,送货的人不是外面随便找的,而是我们自己车队的人,因此不用专人陪同就可以安全把茶叶送达茶铺。”
    “第二,我们的茶制作完毕初步打包时,就会以较小的单位打包,比如二十块一个包裹,不以过往的习惯近百块都装在一起。这样到货后就不用做分选的动作,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相应的小包裹即可,不用再一块一块清点数量。”
    这个分拣的操作相当于从收货地转移到发货地,将部分工序进行了前置。
    “第三,按照每个茶铺的需求,提前规划好路线,因为茶铺大多比较集中,我们可能只需要安排三辆车去西街,三辆车去东街。然后对每条街的茶铺进行排序,每个茶铺的每个品类的茶都有一个单独的编码,送货的人抵达后有我们安排的茶行的人与他对接,确认编码和茶叶数量,共同和茶铺清点,清点后的签字、收尾款的手续由茶行的人进行。”
    “最后,茶行的人此时开始跟车,随着送货的人把这一车送完,送货的人回码头再次装车,而茶行的这个人则继续跟着下一辆车去送茶,每个人负责七八家,结束后把单子和尾款带回茶行。”
    “不知我这样说,您是否理解了?”许诺微笑着问。
    茶行的管事闻言,虽然一脸沉重,却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在码头安排哪个车去哪条街,以及每条街分别去几辆车的人就至关重要了!”
    许诺见对方不再质疑,松了一口气,道:“是的,我准备让刘掌柜在码头分派车辆。至于您说道第二个问题,这个其实很好算,每条街的店和预订的茶叶数量是固定的,我们只需算好这条街每个品类一共需要多少茶叶,然后要把对应的茶运过去就可以。”
    许诺如此讲完,无问商行已无人反对,皆是想着如何让这个新的法子更好的实现,不要出了差错。
    因为用了这个方法,傍晚时无问商行的货已经全部送到对应的茶铺,还有部分没有订出去的茶则直接送回库房。
    在从码头运到茶铺的过程中,那些贵重的茶团,许诺安排了暗卫跟着,她虽然放心自己的车队,但无法避免有想从中作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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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北宋时期,不允许走仕途的人做茶相关的买卖、亲属也不允许;同时产茶的是茶农,卖茶的是茶商,茶的价格是朝廷专门制定的,有许多规章制度;文章架空北宋,但是茶叶买卖的规则没有和当时的实际情况完全一致,特此和大家说明。
    最近比较冷,大家注意保暖,作者这次的感冒两周了还没完全好,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