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报上家门：“徐氏的董事长要见你。我是他的助理。”
    徐氏的董事长？
    夏熙在唇齿间无声地重复这几个字，迟钝的脑子总算转过一道弯，徐氏集团的董事长，那不就是徐衍风的父亲。
    徐衍风的父亲要见她，为什么？
    夏熙面色怔愣，半晌，她好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或许是她想多了？
    “我在学校。”夏熙说，“南大。”
    中年男人的态度始终儒雅有礼，像个英伦绅士，声音含着和煦的笑意：“我知道。你稍等片刻，我正在过去的路上。”
    夏熙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汽车鸣笛声，他的确在马路上。
    不知道对方要多久过来，夏熙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呢料短款外套，腰部绑了条宽边的带子，被她系成蝴蝶结，下摆扎出微喇的花边，显出几分乖巧，又不失气质，搭配复古蓝的紧身牛仔裤，骑士靴。
    夏熙没拿包，只带了手机出门。
    走在校园里，风拂在脸上，没有早上那么凉，多了点春日的暖意。
    夏熙刻意走得慢，欣赏沿路的风景，到校门口已是十分钟后的事情。她四处张望，没有瞧见停在附近的车，便在原地等待，看了会儿手机，并没有看进去什么东西，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她没见过徐衍风的父亲，也从没听徐衍风提起过，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光是“董事长”的头衔亮出来，她就能想象对方是个积威甚重的人，不然怎么震慑得住上万员工，管理偌大的集团。
    胡思乱想间，一辆加长版宾利慕尚缓缓停在夏熙面前。
    夏熙视线聚焦，驾驶座车门推开，下来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两鬓掺了银发，脸上的细纹随着他微笑的表情加深：“夏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就是方才给夏熙打电话的人，面容跟声音对得上，一副和善模样。
    他彬彬有礼地替夏熙打开后座的车门，手掌挡在车顶，以防她上车时碰到头。
    夏熙还不清楚对方的意图，说不出感谢的话，微微躬身，坐进车里。灰白色的内饰一尘不染，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道。
    中年男人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夏熙一眼，笑着说：“夏小姐不要紧张，我们董事长就是想跟你聊一聊，帮你解决困难。”
    夏熙心里咯噔一下，重点放在“解决困难”四个字上。
    解决什么困难？
    难道徐衍风的父亲知道什么？
    一路上，夏熙都在揣测，根本没看路线，车子最终停在一家茶楼。
    中年男人引她进去，内里装潢古色古香，穿过抄手游廊，停在一间茶室外。中年男人叩了叩门，说：“董事长，夏小姐到了。”
    “进来。”
    得到里面的人的应允，中年男人推开移门，朝夏熙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夏熙走进去，男人在外面把门合上，守在门口没有离开，两只手交叠垂在身前。
    室内茶香袅袅，徐关山坐在长桌后的圈椅上，面前摆着一整套茶具，抬了抬手，示意夏熙坐。
    既来之则安之，夏熙这么跟自己说，从容不迫地走过去，纠结了一下该怎么称呼他，“叔叔”两个字叫不出口，对方可能也不想听，最后她说出口的是：“董事长。”
    徐关山颔首。
    夏熙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徐关山递给她一杯茶。
    “谢谢。”夏熙确实渴了，淡淡地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抿一口，喝了小半杯。
    她是个爽利的人，不习惯拖拖拉拉的行事作风，放下茶杯直接开口：“董事长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徐关山打量她，先前看过她的资料，自然包括她的照片，知道她长相不错，亲眼看过才知道，她本人比照片里更为明艳出众。
    他确实没想到，他那个一向沉静淡漠的小儿子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你父亲犯的事，你家里的饭店，你妹妹的病情。”徐关山没抬眼，吹了吹茶水里的浮沫，浅浅呷了一口，看出她是个直性子，也不跟她说多余的话，“只要你肯离开徐衍风，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困境，并送你出国读书。你这个专业，继续深造会更有利于未来发展。你觉得呢？”
    夏熙笑了，笑声在寂静的茶室里显得突兀。
    徐关山眼皮微抬，颇具威严的面容，加上一双锐利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会令人心生恐惧。那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场，更何况他在商海浮沉几十年，没几个人能扛得住他这种探究的视线。
    夏熙收了笑意，她刚刚实在是没忍住。因为她从没想过这种桥段会在她身上上演，原来他们豪门真会玩这一套。
    好戏剧性，周围有摄影机吗？她以为自己在拍剧。
    徐关山的声音平波无澜，绝对称不上威胁逼迫，他试图跟夏熙分析利弊，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安排：“徐衍风是我选定的继承人，肩负重任，他将来是要坐我的位置，不可以有一个家世不清白的伴侣。继承人的婚姻状况是要向公司各位股东披露的，虽然不会公布得过于细致，有心人只要想查就会查到你的家庭情况。你会成为他的污点和被攻击的软肋。”
    夏熙眼神闪烁了下，手握住茶杯，许久没有端起来。
    茶有些凉了。
    徐关山说：“当然，以徐衍风的能力，这些可能不是问题。没人能不被议论，再完美的人都不可避免。他所处的位置高高在上，就算被人戳脊梁骨，也到不了他面前。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你抓住了，你就能拯救你的家人脱离苦海。你的外婆和母亲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以泪洗面，你的妹妹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
    徐衍风近半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跟一个女孩交往了，恋爱谈得轰轰烈烈，没半点遮掩。
    他原本不想过问，徐衍风年轻气盛，谈个把女朋友再寻常不过，没准不到大学毕业，两人就分道扬镳了，轮不到他插手。
    他当作不知晓这件事，只稍微留心，静观其变。
    上回老友聚会，凌家的千金也在场，给他倒茶时顺嘴提起从徐衍风的发小那儿听说了一桩趣事——徐衍风给女朋友准备的生日礼物怪傻的，竟是一份徐氏的股份转让合同。
    徐关山骤然心惊，茶水洒了大半，那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也是才明白徐衍风是认真的，他要不是抱了娶那女孩回家的心思，怎么会将全部身家拱手相送。
    徐关山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当下虽然气得脸色发青，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他甚至没有把徐衍风叫到跟前训斥一顿。
    他只是派人着重留意这对小情侣的动向，尤其是夏熙。
    恰巧她的家庭出现变故，一连串的事件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重重地压到了她的身上。
    徐关山知道，他静候的时机来了。这个时候出手是最合适的。
    生意场上讲究“伺机而动”，其他领域同样适用。
    就看她怎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