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刚把剥的第二颗糖咬在齿间，闻言，表情怔了怔，顺着周渡的视线扭动脖子向后看。跟周渡一样，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睛眨巴几下，终于确定那是徐衍风。
    夕阳在这一刻散尽，像被人按了开关，天光陡然暗下。徐衍风的面庞隐没在昏昧的光线里，看不分明。
    周渡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食指指节抚了抚鼻尖，对夏熙说：“看来今晚是没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聚。走了。”
    他挥了下手，舒朗的眉眼挑了下，最后看了徐衍风一眼，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从另一条路离开，方向与徐衍风相反。
    经过最初的惊讶，夏熙缓过神，踏过石板路走到徐衍风跟前，眼里都是惊喜，拉住他的手，触感微凉：“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他们昨晚通过电话，那时她还没说自己的乘车信息，聊天中，他提到今天下午要接见一位来自瑞士的合作商，晚上可能有应酬，忙到几点说不准。
    等他问起她乘坐的是哪趟高铁，他看能不能腾出时间去接她，她就让他忙自己的，不用操心她。她往返南城和乾林很多次，闭着眼都能顺利到校。
    徐衍风收紧手指，握住她的手，黑如点漆的眸子垂敛，情绪有些低，连带着嗓音都像浸了水的海绵一样沉：“应酬有我爸。”
    徐关山亲自出马，诚意足够了，有他没他不重要，他便找了个借口，推掉了饭局，前来学校寻她。
    他很少走这条小路，两旁种满了冷杉，枝丫横生，将路堵得越来越狭窄，从中走过，尖锐的刺一样的细小枝丫会从身上扫过。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今天偏走了这条路，撞见夏熙和周渡。
    周渡那么亲密地抚摸她的头发，让他嫉妒。
    一个假期没见，夏熙很想他，思念快要从心里喷涌而出，表现出来就是眼中缀满星星点点的亮光，唇角高高翘起，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很快渗出汗珠，另一只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等着他将她抱进怀里。
    可他好像很冷静、很压抑。
    夏熙仰面盯他许久，不禁猜测：“是工作不顺利吗？”
    她完全没往吃醋那方面想，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至于，因为早前她解释过周渡和她的关系。徐衍风多通透理智，不会不明白。更重要的一点，他这样清贵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吃一次醋已是难得，总不会回回吃同一个人的醋。
    她不会明白，再厉害的人，陷进命定的爱情旋涡，也不会有多少理智可言。
    徐衍风唇瓣微动，声音低低：“没有。”
    夏熙抽出被他握得冒热汗的手，两只手挂到他肩上，再绕到他后颈，脚尖踮起往前蹭了一步，挨着他的鞋尖，身体与他紧紧相贴。
    这么冷的天气，她的面颊却浮上一层潮热的红晕：“你都不想我吗？”
    今天开学，不会有人来这里，高大的冷杉是天然的屏障，将两人的身影藏匿在其中，自成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那么寂静。
    徐衍风缓缓吐出郁结的那口气，嗓音仍有些低沉，显得提不起精神：“为什么这么问？”
    “你都不抱我。”夏熙轻轻地说，“也不亲我。”
    徐衍风抬起一只手，搭在她后腰：“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吗？带你去吃饭。”
    他真会转移话题。夏熙不满他的反应，眉心轻拢了拢，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她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他能不能按照参考答案来办，先紧紧抱住她，再亲吻她。
    他倒好，只轻飘飘一句带她去吃饭就完事了。
    纠缠的唇舌勾起了久违的思念，徐衍风短暂地忘却所有，手掌顺着她纤薄的背游移，抚上她的后颈窝，微微托举起，偏过头夺回主动权。
    夏熙满意了，眉心舒展，唇角也弯起。
    她送给他吃了一半的太妃糖。
    徐衍风眉间添了一丝褶皱，被迫咽下甜腻的巧克力。
    夏熙坏笑，喘着气伏在他胸前。她喜欢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每一声“扑通”都像在说“我喜欢你”。
    天色越来越暗，起风了，树影摇曳，她的眼眸被水光浸染得晶亮，在阴影里也那么灼灼夺目。
    *
    徐衍风带夏熙去一家私房菜馆，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上几道她爱吃的菜。
    夏熙吃第一口就认出来了：“这是不是上次你点外卖那家？”
    徐衍风点头，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鹅，再舀一碗松茸鸡汤放在她手边。
    夏熙对菜色赞不绝口，筷子几乎没停过，反观徐衍风，动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是在给她夹菜。她撑着半边腮，咽下口中的食物，手指往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戳了下：“你食欲不好？”
    徐衍风停下筷子，捏着餐巾擦嘴：“肚子不太饿。”
    “是吗？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呢。”情绪差会影响食欲。
    “怎么会？”
    夏熙眯眼，试图审视他，他先撇开了视线，拎起茶壶倒了一杯。他点的是大红袍，茶香四溢，并没有被桌上的菜肴香气所掩盖，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抿了口。夏熙拿勺子喝汤，见他喝了一杯茶，还要倒第二杯，开口说：“晚上喝这么多茶不怕睡不着吗？”
    徐衍风一顿，黑眸看向她：“应该不会。”
    “哦。”夏熙喝光小碗里的汤，擦了擦嘴巴，“我也吃饱了。”
    两人从私房菜馆出去，路灯光拉长一双影子，她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为了方便吃饭而随手挽起的丸子头跟着摇摇晃晃。
    她叫一声徐衍风，提醒他看地上的影子。
    徐衍风便把目光投到地上，她左右摇晃脑袋，那团丸子也跟着摇晃，他终于被逗笑，唇角扬起明显的弧度，在灯辉下格外清俊迷人。
    夏熙歪头看他，心中一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带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徐衍风愣了下，抽出被她双手挽住的胳膊，揽在她肩上，将她整个人拢进臂弯里，填满他的环抱，一丝缝隙也不留，仿佛这样就不会患得患失。
    没有过问夏熙的意见，徐衍风径直把车开去居住的公寓。
    夏熙看到熟悉的小区大门，扬了下眉梢，指甲抵在齿间啮咬，嘴角无声提起，明知故问：“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道闸已经抬起，车头驶进栅栏门内，徐衍风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下，偏头看她：“你要回学校？”
    夏熙眼神乱瞟，忍着笑说：“没有啊。”她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才那么说的。
    徐衍风牵起她搭在膝上的手，用力捏了下，作为她戏弄他的惩罚。
    夏熙：“你好好开车，别以为进到小区里就能不遵守交通规则。”
    徐衍风轻笑，收回手搭在方向盘上，车轮胎碾过减速带，颠簸几下，缓缓驶过绿植环绕的道路，平稳地滑入停车场。
    电梯上行的途中没有其他人进来，两人并肩站立，手背碰到一起，像被火星子燎到，那一块皮肤都是火热的。心脏跳成了密集的鼓点，不管是她的还是他的。
    徐衍风遵从内心的欲望，手指穿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掌心紧贴。
    夏熙下意识舔唇，感到口干，喉咙也发涩。
    “叮——”
    电梯到了，徐衍风拉着夏熙出去，开门、反锁，一气呵成。他没开灯，急切地推过她的肩膀，一片漆黑里，精准寻到她的唇，动作间透着一股想将她拆吞入腹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