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解成在轧钢厂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九十五号大院里的王平,也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那二!
在大门外看到他的时候,把王平吓了一跳。
王平还以为,这老小子把自己的粮食都送人了,然后又跑到他这儿来,要粮食来了。
结果却不是。
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时,他却又神神秘秘地笑一笑,只说有好事,要便宜王平,让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好私下里和他说!
得嘞!...没人的地方还不好找嘛?自己家啊!
领着那二朝自己家走的时候,那二又突然停了下来。
“平子!...”那二指了指前院空下来的两间倒座房,说道:“之前,你跟我说,你瞄上的两间倒座房,就是这两间吧?”
“对!...”王平点了点头,应道:“就是这两间。”
“这两间房也不怎么地嘛?”那二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又小又潮的,你看上它们哪了?”
“嘿嘿...老那,你说对了。”王平笑道:“这两间房确实不怎么地,也确实是又小又潮的。
每间大概也就是十几个平米。
可是啊!...
我要是能把这两间倒座房要来,再垒上两堵墙,那可就把两间倒座房和两间厢房,给围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样一来,我这四间房、两堵墙,可就成了一个小院了。”
“再跟街道办申请一下,我直接自己开一个门,也不是不行!”
“哦!...”那二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你小子,脑子是真好使啊!”
两人进了王平家后,王平正要去给他沏茶,他却一把拉住了王平,然后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平子。
甭费那事了,我又不是来你这儿喝茶的。
再说了,你那茶还是我给你的呢!
我这有个急事,要和你说...
嗯!...
我有个亲戚,算是我表弟吧!
原来,大清亡了的时候,他们家和我们家差不多,都有一、两个胡同的房产。
当然了,其他金条、古董、字画之类的,也不老少。
和我们家不同的是,他们家老爷子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
“就因为他们家老爷子还在,所以,他们家也就败得更快一些。”
“我记着...”
“民国二十来年的时候,他们家的家业,就败得差不多了。”
“他们家老爷子,倒是一个痛快人!”
“眼看着家业败没了,自己直接两腿一伸,走人了!”
“剩下一大家子,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当时,还是我给拿了一百大洋,才算是让他们挺过了那个坎儿。”
“再后来,我那个表弟为了养家糊口,就拉上了洋车。”
“他那洋车,也是我掏钱给他买的。”
“甭管怎么说,有了自己的洋车,不用交车份儿钱了,总要宽裕一些,不是嘛!”
“也是因为拉洋车的原因,进了新社会以后,政府就在东城的三花煤厂,给我表弟安排了一个送煤的工作。”
“这工作虽说苦点儿,累点儿,可也是一个正经营生。”
“再后来,我表弟他儿子也大了...他们家就开始操心儿子结婚的事。”
“嗯!...前几年吧!...我表弟给他儿子,从乡下给寻摸了一个姑娘当媳妇。”
“正式办事那天,我还去喝了一杯喜酒。”
“这乡下姑娘啊!...人勤快,能吃苦,还顾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城市户口,吃不上城里的粮食定量!”
“这几年,为了他家这个儿媳妇,我表弟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家底,都给折腾没了。”
“不瞒你说...”
“我的定量啊!...这几年也接济他们家不老少。”
“没办法啊!...他那儿媳进了门后,一连给他们家生了三个儿子。”
“咱们总不能看着他们娘四个饿肚子吧!”
那二的话说到这里,王平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老那,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换粮食?”
“对!...”那二点了点头,“我表弟他们家,已经连着半个月,没吃上干的了。
昨儿个,我表弟出去送煤,累得好悬没吐血。
再这么下去,他们家可就真要,死上那么一两个了。
昨儿晚上,他就去找我了!
那意思是,还想让接济他们点粮食。
可我那一千斤粮食,是我最后的养老粮。
我可不敢像以前那样,再往外散了。
这不,就过来找你了嘛!
我认识的人里头,也只有你有办法搞到粮食。”
“嗯!...”王平沉吟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老那,你那个表弟想用什么东西,从我这儿换粮啊?”
那二抬手朝南面指了指,说道:“在你们这胡同南面,隔着两个胡同,有一个大杂院。
我表弟他们家,在那个院里有一间房,大概三十六、七个平米。
这房子原来是他们家老姑奶奶住来着。
那老太太一辈子没嫁人,后事还是我表弟给料理的。
我表弟的意思是,想用这间房,外加两根小黄鱼,和你换粮食。”
“他想换多少?”王平问道。
那二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间房子,他要换八百斤棒子面。
那两根小黄鱼,他要一百斤白面。”
这个交换条件,让王平愣了一下。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二,略显调侃地道:“老那,你四间屋子的宝贝,才从我这儿换了一千斤的棒子面。
你觉得,你表弟这条件能行吗?”
那二的脸色微微一红,期期艾艾地道:“平子,我...我也觉得,我表弟这条件定得太高了。
我也劝过他。
可...可他咬死了,不松口啊!”
王平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老那!...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也不是我在这儿砍价。
咱们算算就知道了。
你表弟那间大杂院里的房子,撑死了也就值个七、八百块钱。
搞不好,甚至连五六百都没有。
咱们就算它七百好了。
七百块钱,如果是在往年的话,倒也能在东城黑市买个千八百斤的粮食。
可如今这年景,别说千八百斤了,他要是能用七百块钱,买到超过两百斤的粮食,我跟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