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武安侯府,已经官复原职下朝回来的沈君行,拿着那份杨政学手中讨来的,院试生员的名单,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上次从太和县回来后,刚刚回到京城就被姜太医告知,广弘大师寻到了解药,沈如意的毒已经解了,只待休养一年半载就能将身体养回来。
沈君行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昏了,以为是广弘大师在他离开的段日子里,研制了出新的解毒法子,才侥幸保住了沈如意的性命。
他根本不知道真正救了沈如意的人,会是那个单凭一封信件,就将他气得失去理智的秦箬。
而秦箬虽托人送了解药,却根本不想和沈府沾边,功成身退完美隐身。
没去太和县之前,沈君行没有脸面,再面对沈如意。
去了一趟太和县,得知唐青眉当初的毒计并没有得逞,他才敢重新出现在沈如意面前。
在广弘寺见到了清醒后的沈如意,身体及精神状态都比之前明显好上不少。
他就也就放下心来了,紧接着给皇上了递了一 封请罪书。
皇上之前暂停沈君行的官职,那也是迫于群臣压力做的表面功夫。
武安侯府老侯爷沈巍山,年轻之时就战功赫赫,更是曾经跟随当今皇上南征北战的功臣。
现今又自愿带着二儿子沈君夜一家,一直驻守边关,单凭这一点都不可能真的撸去沈君行的官职。
处死奴仆这样的事情,京中达官贵族里头最平常不过。更何况是背主,意图谋害主子的恶奴。
沈君行当时犯的错,那就是错在没有上报官府,在官府获准后再对背主的奴仆进行谒杀。
沈君行上了请罪书后,皇上只是召他进了宫,让他在金銮殿外跪了两个时辰后,就让他自个回去了。
次日,就在早朝上宣布了恢复沈君行的官职,罚了一年俸禄的处理。
这个结果在沈君行的意料之内,罚了一年俸禄,对于侯府基本没有任何影响。
离开了朝堂半年之久,恢复官职后沈君行日日忙于政务,他急需重新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再没有关注过秦子宴那边。
今年院试,他的儿子也下场了。
揭榜之时,看到院案首是竟然是秦子宴之时,这个消息打得沈君行措手不及。
他的儿子沈明纪,同样通过了院试,成绩也不算差。
但有了珠玉在前,沈明纪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今年的案首落在甘州的太和县,一个农家出来的学子身上。
巧的是这个学子,还是早前被封为宁安郡主的亲弟弟。
这事,皇上在朝臣面前都略提了一嘴。
秦子宴刚刚通过院试,就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了号。
在刚揭榜时,沈君行是不相信的,只以为是上面弄错了。
直到他找机会亲自阅过秦子宴的考卷,就发觉自己当初是真低估了他。
那份考卷上字迹工整秀逸, 一见便能见到其扎实的功底。
文章的论点鲜明论据充分,且逻辑严密,连杨政学都赞不绝口。更称其为近年难得一见的佳作。
沈君行倒也没有怀疑秦子宴徇私舞弊,因为大盛朝有严格的科举制度,尤其是在选拔生员的院试阶段,更是层层把关,压根没有这个机会。
在屋里待了许久的沈君行,突然起身,拿着那张名单去了府上的别院。
那天和唐青眉撕破脸后,唐青眉一直被他软禁在别院。
守着唐青眉的都是沈君行自己的人,就是他的儿子沈明纪和女儿沈澜星,都没有机会靠近。
沈府那个偏僻的别院中,唐青眉正端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艳丽与张扬,精气神似是迅速地枯萎了,面容无比憔悴。
自从被软禁之后,吃穿用度上和之前对比,更是天壤之别。
见到沈君行出现在屋里,唐青眉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这当中还裹挟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今儿是什么风,将沈大人你吹到这来了?可真是稀奇啊。”唐青眉没有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语气里饱含嘲弄。
自从沈家被沈君行大清洗了一遍之后,她以前的人不是被处死就是被发卖。
沈君行的疯狂,让唐青眉心生惧意。
开始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反正已经木要已成舟,沈君行再过分看在为他生育了一对儿女的份上,总该适可而止。
后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沈君行是真狠。
自打被禁足在这半年了,她不但出不去,而且连自己的一对儿女都见不着。
对于外面的状况,更是一无所知。
慢慢的,她在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彻底绝望了。
而沈君行来别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沈如意的解药而来。
唐青眉又怎么可能会如沈君行所愿,那可是她手中最后保命的筹码。
“想要解药就按原先说的做,否则没得谈,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若沈大人回去考虑清楚再来,我是等得起,就不知道你那个好妹妹等不等得起。”
沈君行的沉默,到底是让唐青眉首先沉不住气,想着要再逼沈君行一把。
唐青眉自始最庆幸的是, 这些事情暴露之前,沈如意的子女比她先一步下了地狱。
而沈如意本人的小命 ,如今还捏在自己的手中,她没有输。
可惜她不知道的,外面早已经变了天。
“院试已经揭榜了。”沈君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没有再往下说。
“纪儿呢?咱纪儿考得怎么样。”沈君行没头没脑的一句,却瞬间转移了唐青眉的注意力, 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身处的境地。
“中了院案首的那名学子,他的名字叫秦子宴,甘州太和县大同乡长合村之人……”
“你说什么?秦子宴中了院案首?不!不可能!你胡说,我不信!”唐青眉突然站起身来,冲到沈君行的面前,红着眼面露狰狞之色。
明明田嬷嬷信中说了一切已办妥,秦家那个小杂种,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院试上?
更何况自己还留了后手,沈如意的儿子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这一定是沈君行故意在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