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头地?衣食无忧?
他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秦箬的每一句话,都让庆生热血沸腾。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的自己,就是自身都难保,哪来出人头地的机会?
庆生望着自己那只被打断的脚,苦笑了起来。
“秦姑娘莫打趣我了,我身无长物,如今连温饱都难,又何来出人头地一说?”
秦箬看着庆生那满是自嘲和无奈的眼神,心中不禁微微一叹。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庆生”,被命运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她不是救世主,救了不了所有人。
但她看中了他的那一份赤诚和忠心。
第一次见面时,他特意赶过来提醒自己另寻出路,是善。
用自己微薄的钱银,照顾着几个比自己弱小无依的乞丐,甚至不惜以命相护,是义。
秦箬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从衣袖里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庆生的手上。
“这个庙是住不得了,这些天越来越冷。你拿着这银子,先去请医馆的大夫将腿给治一治。剩下的,另租一处房屋,总在这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
庆生没敢伸手去接那绽银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疑惑。
“秦姑娘这使不得,使不得!你也不容易,无功不受?,我哪能要你的银钱……”
庆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秦箬的目的何在。
他望着秦箬,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自从上次之后,庆生就再也没有见过秦箬。
虽然她现在的穿戴比上一次好了许多,但庆生知道做猎人的不易,稍有不慎性命都难保。
对于秦怀征的事庆生也知晓几分,他自己也是孤儿,对于原主就有了几分同命相怜。
“这钱不是白送给你的,是借。你以前一直工作的那间福满楼我刚刚盘下了,你若愿意,好起来后你就去酒楼帮忙,这钱从你的月银里扣。”
秦箬淡声打断了庆生的话。
“秦……秦姑娘,你说你将福满楼盘下了?是不是从李掌柜手中盘下的?秦姑娘,你太冲动了。你可知张掌事那伙人可不是善茬。”
庆生听到秦箬盘下酒楼,吓了一身冷汗。
他的关注点,全放到了秦箬盘下福满楼这事上。
“一个张掌事而已,不足为惧。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腿又是怎么回事?”
见到秦箬一脸淡定的神色,庆生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秦箬既敢盘下福满楼,又找到了自己这里,又岂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自己是关心则乱。
看着自己的断腿,庆生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了起来。
继而,脸上露过了一丝难堪和悲愤。
“秦姑娘来之前应该对我的事有听闻一二,我这条腿的确是因为张掌事而受的伤。”
“是我愚钝,着了他的套……”
秦箬点了点头,示意庆生继续说下去。
“自打张掌事来了之后,随意克扣福满楼伙计的银钱不算,对我们这些伙计也是非打即骂。后来很多伙计都走了,我没法子走不了。”
庆生说着说着话题一转,指着门口编草鞋的虎子几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以前也做过乞丐,知道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虎子是我第一个捡回来的弟弟,老三和老四,是去年跟着我的,他们年纪虽小却很懂事……”
庆生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那张掌事虽然苛刻,但在福满楼工作好歹每个月有一两月银。一两银子省着点用,也够我们兄弟几个勉强混个温饱。我要是不管他们,他们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可就在十天前,福满楼原来的东家不做了,将酒楼盘了出去。张掌事让我留下做几天收尾工作,承诺会另给我多付一百文钱”
“可是到了那天,张掌事却以我偷盗了酒楼的财物为由,不但月银没有发予我。还令人强押着我签下了一张五十两的欠条……”
说到这里的时候,庆生的眼睛满是恨意,胸腔激烈起伏。
“小人气不过和张掌事理论了起来,他却差人将小人的腿打断了。还放了话,那五十两银子半个月内还不上的话,就要拿三弟和四弟去抵债。”
“后来我才知,原来张掌事他好男风……他是看上了我三弟和四弟故意给我设了局。”
庆生对着秦箬,怎么也说不出龙阳之好那个字,怕污了秦箬的耳。
“我那三弟和四弟,不过才七岁。那畜生就不是人!”
庆生说到这里时,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
秦箬听到这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了。
原本以为张掌事只是贪财,没想到还是个好色之徒,连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禽兽不如!
秦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对这种欺压弱小、无恶不作的人向来不耻。
她轻轻拍了拍庆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相信我吗?想看着张掌事那伙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秦箬声音很轻,在庆生耳中听来,却如同喝了一剂定心剂。
庆生猛地抬起头,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秦姑娘,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是只要你能护着我这几个弟弟的周全,庆生万死不辞。”
秦箬突然笑了起来。
“我要你的命作甚?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的命并不值钱。你只有活着能才发挥价值。跟着我,你和你弟弟我自当会护着。”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需要和我签下卖身契。十年为期,期满你是选择继续留着给我做事,还是另谋出路都由你。总归不会亏待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忠诚!绝对的忠诚!”
秦箬盯着庆生,平静地说道。
她自问不是救世主,庆生固然可怜但她不养无用之人。
“秦姑娘我相信你!你提的条件我答应!”
庆生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秦箬愿意出手护着他的弟弟,这份恩情他庆生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只是签一个十年卖身契而已,他愿意。
秦箬从土地庙离开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她穿到大盛朝后第一场雪来了。
而秦箬还不知道,长合村秦家愁云密布,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