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宴一夜无眠,秦老太满腹心事同样没有睡好。
第二天起来时,两人的眼底下都是乌青。
祖孙俩各怀心事,秦老太连开荒都提不起精神了。
秦子宴有心想向秦老太服个软,却又拉不下面子。
于是一个早上他围在秦老太身边,转来转去就是不出声,试图用这种方式引起秦老太的注意。
秦老太瞧着烦躁不已,干脆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晌午时,村里突然有人来秦家通知秦老太,让她赶紧到村头去。说是于捕头带着关于长合村开垦荒地的布告来了。
听到事关开荒,秦老太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伤春悲秋,火急火燎地朝村口赶去。
秦子宴刚好从房间出来,看到秦老太出了门他赶紧跟了上去。
对于开荒什么的,他不感兴趣。
昨晚秦老太那番话,让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他思来想去,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秦老太只是和他置气等气消就好了。
至于昨晚秦老太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权当没有听到过。
秦老太还不知道,自己被孙子大度地“原谅”了一回。
她风风火火赶到村头时,秦箬正带着于捕头和钱师爷一行人朝着秦家的方向而来,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群长合村的村民。
秦老太望着眼前的人群,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于捕头带来了什么开荒布告来了的吗?
现在看着,这些人怎么往村尾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秦老太还没得及说话,就被蜂拥跟随的村民给挤到了一旁。
前段时间来过秦家帮忙煮面食的其中一个妇人,看到了愣在路边的秦老太,一溜烟从人群里钻出来。
她小跑到秦老太的跟前,热情地挽着秦老太的胳膊。
“哎哟老婶子,你可算来了。还愣着干嘛呢?于捕头和师爷,上你家那边丈量荒地去了。”
“要我说还是你家丫头有出息,出手就买了二十亩荒地……”
“什么?你是说我家丫关买了 二十亩荒地?”
秦老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脱口而出打断了那个妇人的话。
“老……老婶子,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看到秦老太的反应,那妇人讪讪地放开了秦老太的胳膊。
“我……我自是知道的。我就是逗你玩罢了。”
秦老太强颜欢笑,为自己挽尊。
秦箬买地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她商量,秦老太的心情不是太美妙。
那妇人望着秦老太不断变幻的神色,也没有戳穿她,很快就扯开了话题。
秦家丫头和秦老太不亲近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
“老婶子,刚刚于捕头和钱师爷说了,以后长合村的开荒者只要过了地契,以后这开垦的土地就是自己家的,三年内免征赋税。”
“布告还在村口那贴着呢……”
秦老太有一答没有一答,心不在焉地不时回应了几句。
秦老太心里惦记着秦箬买地的事情,又想到昨晚和因秦子宴而起那些闹心事,一时间心情就更糟了。
到了目的地,于捕头和带来的衙役开始丈量荒地。
钱师爷此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刚刚秦箬临时追加了三十亩。
秦家这手笔,一时将村民震住了。
众人的心头直发酸,长合村村民一年到头也就能挣个十来两银子,勉强能支撑一家人的温饱。
按照钱师爷说的300文一亩,那秦家光是买荒地就花了十五两银子。
因此,个个都在暗忖秦家那丫头,进山那次到底挣到了多少银子啊?
“乡亲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过了买卖地契开垦出来的土地才是自己的。有这三年时间,只要用心伺候好荒地早就变良田了。还担心日后交不起赋税?”
“现在因是新政推行的开端,这荒地不过是象征性收取三百文一亩,日后就不好说了……”
钱师爷是会懂制造焦虑的,他话音刚落,大部分村民就坐不住了。
王里正倒台后,村民不是没有想过要开荒,只是有了从前的教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从前老里正在的时候,长合村的荒地,哪里需要钱买?
更何况,根本不用缴纳什么赋税。
但是钱师爷说的不无道理,从前可不就是吃了没有地契的亏吗?
看到周家,老杨家及将蒋大娘几家人,已经排着队到钱师爷那里登记。
本来还在犹豫的村民, 咬了咬牙排到了队伍的后边。
再犹豫下去,生怕好的位置都被别人先挑了去。
秦家出手就是五十亩人家都不担心,自己从牙缝里挤挤,买个一两亩还是可以的。
人都有从众心理,排队登记的村民,陆陆续续就多了起来。
等到于捕头那一行人丈量完土地,张罗到下一家登记的村民那里去时,秦老太终于找到了和秦箬说话的机会。
“箬儿啊,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买这么多荒地了?我知道你有自己赚钱的法子,虽说朝廷三年内不征税,但三年一过,要是遇上个天灾,我怕咱家是有连税交不上……”
秦老太满面愁容,又不敢像往日对待原主一样,对着秦箬大呼小叫。
秦箬一声不吭就买了五十亩荒地,都不带商量的,秦老太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我既然能买下来,就自有打算。”秦箬不欲多说,冷淡地打断了秦老太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虽说秦老太的态度转变了很多,但秦箬始终很清醒。
她自己不是秦秋喜,对于秦老太的刻意亲近,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只要秦老太不越界不踩线,她也不会刻意为难对方。
“那这五十亩地的地契……”秦老太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地契自然写的是我的名字,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当然!你也别想着用孝道用压我,毕竟我这个人死过一回后,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秦老太刚刚,的确是起了想要将地契捏在手里的念头。
望着眼前这张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脸,秦老太嘴唇嗫嚅了几下,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难受得想流眼泪。
大郎怨她不公,大丫头和离了心,二郎和她不亲近,自己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