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夫将秦箬引进二楼厅堂门口,向屋里人通报了一声,随后退了出去。
秦箬冷着脸抬脚迈进屋子。
眼前这个厅堂布置得古朴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茶台,身披华贵火红氅衣的年轻公子,正低着头坐在边上专心致志沏茶。
这一刻, 秦箬对“颜如宋玉,貌若潘安”这形容,终于有了具体的印象。
眼前之人姿容绝滟,一头如墨般的青丝随意倾泄在胸前,容颜如画。
只是此刻她无心欣赏,眼眸里全是冷光。
对方打着“故人”的旗号请自己上来,不就是摆明了告诉自己,她有把柄在他的手上吗?
听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估计眼前这人,早就将自己查了底翻天。
秦箬心思千回百转,站在原地没动。
“秦姑娘,过来坐。尝尝我沏的这杯茶如何?”司珩头也没抬,像老熟人般熟络地招呼秦箬过去。
“茶就不必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秦箬走过去隔桌而坐,眼睛盯着面前的人,表情淡漠。
司珩动作一顿,抬起头扬起了一抹慵懒的笑容,眼神却变得玩味起来。
“秦姑娘言重了,就是忽遇故人,想叙个旧而已。”
“公子身份尊贵,我一个乡野之人似乎跟公子不熟。也没有什么可谈的。”秦箬没有半点迂回。
见对方话中有话像逗猫逗狗一样,她内心极度抵触,也懒得与之周旋。
杀死赵大赖之后,她不是没有想过,会面对今天这样的场面。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秦姑娘紧张什么?你说不是故人便不是故人罢了。来都来了,你当真不喝一杯茶再走?”
司珩对于秦箬的态度,好像并不介意。
动作优雅将白玉盏茶杯,往秦箬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尝一尝。
望着眼前这个,浑身像是长着刺猬般的姑娘,司珩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上次在林子里,秦箬满脸的血污,司珩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现在瞧着眼前之人打扮素净,通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巴掌大的小脸上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五官比例极好,纵未长开却能看出,日后容貌必然不俗。
明明是只是一个乡野姑娘,身上却散着一种与乡野之人格格不入的气势。
那天,他差苍九再去调查后,得出的结果依旧是和之前一样。
就是一个背景简单的乡野姑娘,连太和县都没有出过,对方会进入谢府的确纯属巧合。
尽管如此,司珩对那天诡异的一幕,仍旧不能忘怀。
他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多心了,那天之事或许只是巧合。
之后,他因要事离开了太和县好些天,他暂时将注意力从秦箬那里收了回来。
等他办妥了事情,再次回到太和县时,从苍九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对秦箬再次关注了起来。
长合村近来发生那一系列事情又是蛇又是狼,让司珩心里肯定了一件事。
那天自己和苍九在看山中看到的一幕,还真不是巧合。
他并不关心秦箬那天杀的是谁,左右与自己无关。
正如他那天对苍九所言,人各有命。
毕竟换作自己除掉威胁,他的手段向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对于秦箬身上的谜团,莫名的有想要揭开看一看的冲动。
今天听到冯大夫到府上向他禀报,有人到杏林堂卖名贵药材一事。
当冯大夫提到,对方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时,司珩上了心。
他心中有预感,这个来杏林堂卖药材的人一定是秦箬,于是他随着冯大夫一起来了医馆。
果然,如此。
“山中偶遇的故人,你要报官吗?”
秦箬没有动面前的茶水,神情冷漠。
即使这人真要报官,她也自有办法逃脱。
她只是不爽自己的把柄,落到他人手那种被无形掣肘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将话挑破了。
谁让自己现在单枪匹马,大不了先跑为上计。
只是有些可惜,自己刚刚买到的二十亩荒地。
“报官?我报什么官?死一个人而已,更何况还是该死之人。与我何关?”
司珩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眼神意味不明。
秦箬判断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谢府老夫人是我姑母,我替我姑母感谢秦姑娘早前赠与的人参。杏林堂是谢府的产业,秦姑娘日后若还有什么好药材尽管拿来。”
司珩看了一眼沉默着的秦箬为表诚意,他开门见山对秦箬道明了自己和谢府的关系。
自秦箬踏进这扇门开始,始终一脸戒备。
他甚至能想到,对方可能起过一千种要杀死自己灭口的想法了。
不留后患这一点上,司珩觉得自己和秦箬在某些地方上挺相似。
“谢府?”秦箬一时愕然,紧绷着表情终于缓了下来,怪不得冯大夫会给出八百两的价格。
“冯大夫既已给过钱银,也算是钱货两清,不必言谢。”
秦箬声音依旧清冷,心头的杀意无形中却消散了不少。
初入谢府时,想要借着老夫人打开人脉是真的。
后来,诚心赠参也是真的。
她只是意外,这人和谢府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
“我一直在寻找一味叫血晶草的药材,可惜遍寻不获……”
司珩说到这时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今天请姑娘一叙,不过是想借姑娘之手帮忙寻找一二。”
司珩的语气里,似乎是笃定了秦箬真能找到口中所说的那草药一般。
血晶草可是解毒的重要药材之一,秦箬她还真知道。
权贵之家多阴私,果然是真的。
自古医毒不分家,秦箬懂医,实则更擅长用毒。
“血晶草?恕我见识贫乏,见闻不广,实在不知为何物。不过……你手上若是这种草药图的话,不妨借我一观, 我日后留意着便是。”
秦箬眉头轻蹙,装着一脸为难的样子。
“无妨。这东西全凭机遇,秦姑娘尽力即可。如寻得血晶草,就当司珩我欠秦姑娘你一个人情。”
司珩自然是看得出,秦箬话里的推托之意,他马上补了一句。
“秦姑娘,请喝茶。你若应下了,今天出了这道门咱们就算是初次见面。”
搁这讲条件呢?这姓司的,还真是个老狐狸。
谢府的人情?这桩买卖倒是不亏。
秦箬端起那只白玉茶盏,凑近唇边,遮住了唇间隐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