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日的余晖从地平线上彻底消失，乌云再次笼罩天幕，以至于看不到半点星光，就连那一红一银的两轮皎月也不知藏匿何方。
整座城安静到可怕，同时又喧嚣的令人烦躁。
安静是听不到一点人类的声音。
而喧嚣……
“吼——！”
叮！叮！叮！
利爪与赤刃在雨幕中对撞，擦出一道道刺目的火光！
两股气流所产生的余波横扫四周，大地崩裂，房屋倒塌，树木连根拔起，直直插入某家酒馆之中。
“呼……呼……”
对拼几刀后，山姆这边明显露出疲态，在力量上他并不占有优势，再加上先前所受的伤以及烈阳流的副作用，每一次呼吸都让他全身剧痛无比。
最终，山姆还是选择了回避，短暂拉开距离恢复体力。
可蝙蝠怪物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在山姆跳上民房二楼的瞬间，它将口器翻卷成筒状，并吸入大量空气，眨眼间那对胸脯就变得异常膨胀。
“混蛋……还来？！”
山姆大声骂道。
轰！
下一秒，螺旋状的无形音波卷起雨珠，汹涌袭来，其范围之大令山姆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被迫接下。
砰砰砰砰砰！
男人砸穿墙壁，接连飞出好几栋民房，体内脏器翻江倒海，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他吐出一大口血，狼狈地摔在地上，又被接连倒塌的瓦砾所掩埋。
半个街区在这一击下化为废墟。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一个是第五森环，优胜劣汰，一路进化而来的领主级魔物。
一个是肉身凡胎，稍微受到女神眷顾，让他没喝酒喝死的邋遢大叔。
完全没有可比性。
半晌，一只血管破裂、布满泥沙的手从瓦砾中伸出，接着是头，身体……
山姆艰难地爬了出来，抹掉嘴边的血渍，踉跄起身。
刚刚的声波震得他脑子还有点混乱，耳边一直伴有强烈的【嗡鸣】。
远处的蝙蝠怪物见山姆伤得如此严重，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它微微附身，双腿用力蹬出，如同炮弹撕开空气。
那尖锐的利爪闪烁着阵阵寒光，以快到模糊的速度斩向山姆！
第二回合开始。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在群鸟的辅助下迅速恢复状态，手腕反转，抽刀防御，狠狠接下这一重击！
紧接着，山姆调整气息，呼出一串长长的热气，下盘发力，把蝙蝠怪物的利爪直接弹开。
“喝啊！”
趁它陷入这短暂的僵值，山姆立即发动刀技，滚烫的利刃撕开皮肉，鲜血在这股热流下滋滋作响。
顷刻间，蝙蝠怪物身上竟凭空出现无数伤口，血如泉涌，夜幕被染得鲜红。
它尖声咆哮，扭动下肢的尾刺向山姆狠狠扎去！
而这一举动正好让他看到了破绽。
只见山姆侧身轻松躲避，将刀抛出的瞬间双手抱住尾骨，旋转一周，带动整个蝙蝠怪物甩上空中！
它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山姆已经瞬闪至眼前。
唰唰唰！
男人潇洒接刀，眼中划过一丝凌冽，顷刻间，斩击细碎如光，汹涌如潮！
他不断闪现，不停挥刀，皮肉的撕裂声络绎不绝，拖拽出一条条赤红的血痕！
随着一声巨响，蝙蝠怪物坠入地面，落下一座数米深的巨坑。
山姆屹立于房檐之上，手臂一抖，将刀刃上的血渍甩入雨中！
“还没死透么……”
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蝙蝠怪物，山姆眉头紧锁，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将魔力凝聚于刀刃，准备给予这家伙最后一击。
嗡——！
刀光瞬闪，山姆化作一道残影，手臂发力，朝头颅猛地砍去！
但当他离蝙蝠怪物仅有三尺时，它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下个瞬间竟喷出无数缠绕着黑雾的触手，将山姆死死抓住，固定在半空。
那怪物也在同一时间骤然弹起，张开血盆大口。
刺鼻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里面的碎牙布满整个口腔，它们疯狂旋转着，妄图把山姆一整个直接搅碎。
“呃……！混账东西！”
山姆全然不顾挤压到往外滋血的伤口，他咬咬牙，扭动腰部，挥舞直刀一记月牙斩，切断全部缠绕住他的黑雾触手。
但左肩还是在挣脱的那刻被口器咬中。
手臂如同被卷入高速行驶的马车底轮般迅速扭曲、变形，粉白的肩峰骨裸露而出。
抓住山姆失去平衡的刹那，蝙蝠怪物露出诡笑，再次射出尾刺，轻而易举捅穿了他的腹部，随后像对待垃圾一样甩出数米。
…………
雨，越下越大。
黄豆大小的雨珠从天而降，砸在脸上时竟有些发痛。
好吧，发痛是骗你的。
此时的山姆全身早已麻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身体好轻，就算下一秒飘上空中也不足为奇。
……这就是死亡吗？
如果真的能这么轻松就好了。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魔物骚乱。
连续三波。
黑色雾气。
“呵……”
山姆望着那黯淡无光的夜空，轻笑一声：“果然是你干的吗……米瑞拉。”
此时，她脑中浮现出那张眯着眼，充满玩味，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丑恶嘴脸。
这个臭老太婆……现在肯定在不远处津津有味地看戏吧，欣赏自己营造出来的又一场杰作。
“等我……杀完这只怪物……马上就来找你……”
山姆单手拄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向蝙蝠怪物走去。
他现在连路都走不直了。
视线一片模糊，红色在绽放、黑色在扭曲，几乎占据全部。
期间，山姆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严重。
起初他以为只是那道声波攻击造成的，实则不然。
比起耳鸣，更像是幻听……
不，也不是幻听，它真实存在。
这是……低语吗？
有谁在跟我说话？
想到这，山姆愣了一下，他侧过脑袋，用手指和左肩堵住双耳。
数秒后，随着手臂缓缓垂下。
他笑了。
自己果然没有听错。
他于距离蝙蝠怪物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收刀入鞘，双肩高抬，仰望夜空，嘴中开始念念有词：
“【我】是来自空无的光明……是滋养生命的气息。”
“【我】是超越一切意识的真理，也是误入凡尘的迷茫生灵。”
“【我】是正义、是力量，也是走在平凡之路上的每一位子民……”
蝙蝠怪物疑惑地看向眼前男人这一怪异举动，雨声遮掩住了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不断闭合。
在最后几句时，男人忽然加大音量，用几乎咆哮的声音向天空嘶吼！
“正义之神！秩序之神！”
“如果您有在注视的话，我愿意用剩余的一切，换取您的恩赐——”
“万相！”
！！！
下个瞬间，山姆感到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时，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升。
层层云朵落入脚下，在一片耀眼的金黄天幕当中，赤红之星赫然显现。
古老的宫殿之上，矗立着一道模糊的轮廓。
无法感知、无法解读、无法观测。
是祂。
未等山姆开口，刹时，一股暖流注入体内，但同时又感觉少了些什么。
低语声愈发清晰，以至于到了某种吵闹的程度，听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它们来自四面八方，不断地萦绕，融合，灌入大脑。
【你有……一分钟……】
【一分钟……】
【…………】
回音久久不能平息，然后，山姆开始坠落。
神殿迅速退去，赤色星辰再次隐避于云层。
待他再次回神时，自己已经回到了阿斯莱德，而且……充满力量！
伤口全部凝固，视线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往还要清晰。
耳内自动过滤掉了雨水的声音，能清楚听到十五米外那头蝙蝠怪物的沉重呼吸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山姆仰天大笑，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双眸中蕴含点点繁星。
他重新拔刀，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魄，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一分钟是吧——杀你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