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石勒听罢,道:“这邺城如此重要吗?”
张宾道:“我既为将军谋士,自然要替将军长远打算,将军成就霸业,必须此城为都。与地处平川的许昌相比,邺城城池更加坚固,易守难攻。”张宾背着手,衣袖荡起,道:“将军可知此城来历?”
“来历?无非古城一座吗?”在石勒眼里,邺城和其他城池也没多大区别。
张宾轻咳道:“该城本为齐桓公所置,始于春秋,齐桓公本意为筑坚城以守华夏也,故《管子》曰:筑五鹿、中牟、邺,以卫诸夏也。”
石勒听得入迷,他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是特别喜欢听历史,没事还让人念给他听。
张宾见他连连点头,遂道:“邺城周边虽然也是一马平川,却有山河之险,其北临漳河,南面淇水,中又有洹水,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西面的太行山巍峨耸峙,可藏兵百万,进可攻退可守。此外,曹魏又在邺城西北,经年花费,修筑了高耸而坚固的铜雀三台,城池的坚固,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这还罢了,曹操于建安年间,为了防范未然,主要是想北方乌丸部族,截断了淇水,引水入白沟以通粮道,又先后开凿了平房渠、泉州渠封河曲,引漳水,向东入清洹,以通河漕。这些渠道相沟通太行、崤山以东各处,所有船只朝发夕至,可抵邺城之下,邺城因成为为黄河下游南北水运之关键所在,可见邺城如何的重要。”
石勒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
他又继续道:“以前的晋武帝把这里做为陪都,让成都王司马颖坐镇邺城,也是有防范万一之意,可惜司马颖无此才德,错失此城,也辜负了武帝之深意!”
石勒一听邺城如此之好,更红了眼,立马就要攻城。
张宾仰天长叹道:“将军此时与此城无缘了,但是不急,徐徐图之吧。”
石勒挥舞马鞭,道:“为何这么说,我大兵已至,顷刻夺了此城就是!”
张宾摇头道:“将军听我一言,刘演虽然兵力微弱,但是颇懂兵法,三台险峻坚固,攻打难度极大,一旦攻城开始,万一久攻不下,就会军心不稳,刘琨必派兵来救,将军会腹背受敌。
兵士本来远途劳顿,饥困疲惫,见此情形,定然一哄而散,不如另外择一处以安军心,囤粮草。我看邯郸、襄国,都是好地方,又都城防空虚,刘琨还没及派强兵猛将驻守,我都定可一击而得,请将军任选一个作为临时的都城吧。”
石勒思忖良久,认为张宾说得很有道理。正不知该选择襄国还是邯郸时,郭敬突然喊道:“将军我想起一件事!”
石勒转头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郭敬道:“以前我在襄阳,曾听小儿唱诵民谣,当时不知何意,如今想来,难道是应在今日之事上?”
石勒忙问:“是何民谣?”
郭敬道:“曰:`革在左,月在右,让去言,或入口!’革在左,月在右,不是勒字吗?让去言,为襄也,或入口,可是国字吗?”
张宾大笑道:“将军所言正是!”
石勒听后仰天大笑,一勒马缰道:“不错,天命如此,就选襄国了!”于是立刻就要退兵奔襄国而去。
张宾突然诡诈一笑道:“将军莫急,且听我言!我们不能白来一趟,我有三条妙计,请将军思之:
第一派人联络临深、牟穆等人,他们虽然归晋,但是却是王弥旧部,其心未稳,待我修书一封,定然说服他们来投,他们手下有一万兵马,都是王弥昔日精锐,将军要收回来。
第二,将军布下疑兵佯装攻城,让刘琨无暇他虑,我们好趁机夺取襄国!
第三:上表平阳,重显尊重之意,并说兵马立稳,便攻打幽州、并州,以安刘聪之心。”
石勒笑道:“此真乃妙计也!”
张宾随后修书一封,命人秘密送进城去,临深、牟穆展开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吾闻之,用听说,智者善于审时度势,勇者爱惜名节,虽死不辞。将军不可不察!
今公行叛汉,致使王桑被杀,非忠也;既然叛去,又离心离德,不能为晋人所用,非勇也;功败名灭,後世无名,非智也。今死生荣辱,贵贱尊耻,两位将军有机会一朝搬回,可不要错失良机也!
张宾为公计者,不如全车甲以报石勒将军,石勒为汉家肱骨,自然仍为汉人,之前反复乃为一时忍辱负重之意,世人可知。
全名节而归於汉国,士兵可见父母,无不欢呼雀跃,交游攘臂而论英雄,功业可明,何等欢畅惬意!
现石勒将军洗杯擦爵,清桌明椅,以待君归!”
此信一发,临深、牟穆看后,号啕大哭,连夜带军投奔了石勒,石勒欢畅不已,厚待两位将军,对于张宾的损招佩服得无可无可的。
这边却把刘演气得咬牙切齿,暴跳如雷,连连怒骂:“何时见过这等小人,朝秦暮楚!反复无常!恨不得当时砍杀了贼等!”但是追击已然晚了,竟然毫无办法。
石勒又命人虚张声势,假意攻城,去附近山上,砍下无数枯枝,拽下山来,堆在城墙之下,绕城防火,又命人马尾绑上树枝在烟尘火光之中,纵马绕城奔跑,一时之间鼓声雷动,杀声四起!
刘演一见立刻上城,如临大敌,箭如飞蝗射向石勒兵营!同时飞书晋阳,向刘琨求援。
可是他哪里知道,石勒大军已经悄然向向襄国进发,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下了襄国。
晋永嘉六年七月份,石勒率兵进驻襄国,以前有刘渊做他的后援,他不需要根据地,所以辗转奔袭。如今可不同了,他需要有个大本营,于是定都于此,大修城郭,广建堡垒,又安抚民众,鼓励耕种。
又将以前从洛阳掳掠而来的铜马、翁仲二,列于永丰门,把这座城取名建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