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日后岂不是会‘各在天一涯’?”穆行重眼睛弯了弯。他右眼的下眼睑有颗痣,此刻一笑使得原本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他多了几分邪气,一下子把余荔荔看呆了。
“世子?世子?”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又不说话,穆行重不自觉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刚刚跑神了,不用那么客气,家里人都唤我‘阿荔’,你也这样叫我吧。”余荔荔回过神,接着又问,“不知道穆兄今年贵庚?我是该唤声兄长还是什么?”
“行,阿荔。我是正康九年生的,今年方满十八。”穆行重没有推辞,依着他所说的这样唤了。
“可巧,我也是,七月生的,你呢?”
“那我比阿荔大一些,正月份的。”
“那我该唤你一声兄长,看来这句‘穆兄’是没错的。”余荔荔双手抱拳朝他轻作了一揖。
“不敢不敢。都说襄侯府余世子跋扈无理,要我说,谁传出这样的谣言就该把他送到衙门里打一顿板子。”
穆行重不但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惊奇地很,据传言余荔荔是个绝对不会轻易与人交朋友的主儿,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只要能走正道,哪怕前面有小摊小贩也能给人把摊子掀了,原以为对方能把自己钱袋送回来已经是极致了,却不料本人竟如此恭谦有礼。
“谁有苦谁知道啊。最初之时我是为了救一个被恶霸调戏的少女,出手揍了那人一顿,结果打他的时候那少女趁乱跑了,被后来者看到误会了,以为是我单方面欺负他呢。”
余荔荔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些许委屈,他本来就生的俊美,此刻提到过往委屈,两眼忍不住泛起点点泪花,更显不俗,连穆行重的心都觉得猛然揪了一下。
“世人向来如此,不问事实,不求根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阿荔不必在意,清者自清。”穆行重轻拍了拍他。
“不提这些了,前面就是我家,走走走,你我今日有缘,我让老妈子多烧几个好菜,虽说你是刚吃了饭,不过还是可以一同痛饮三大杯的,穆兄可一定要赏光。”
“好!”
穆行重站在府门口时有些呆住了,襄侯府这几年起势,他知道其必定很是宏伟豪华的,却不料宏伟豪华到了这种地步,琉璃飞瓦,金碧辉煌,门口两只石狮子一左一右,雕的是栩栩如生,连有两人高的府门上的铆钉都熠熠生辉,闪着明光。
“世子回来啦,老爷说这些时日要出趟远门,上午刚走。小公子出去玩了还没回来。”门口小厮大老远看到便殷勤地笑着迎了上来。
余荔荔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我爹又去哪里了?”
“听说是江南地带水灾泛滥,原本陛下打算派程大人前去勘察,程大人也答应了,就是他的小孙子程柳花不愿意,说程大人年龄大了,不适合,陛下这才指派了老爷。”
“知道了。”应罢在心里暗暗嘀咕:你爷爷年龄大那你怎么不去?装腔作势!
面上依旧神态不改,笑语盈盈地请穆行重进了府。
“去,把我珍藏的百香酿拿来。”到院中坐下后,余荔荔冲阿财说道。
阿财看他快速的冲自己眨了下眼,心下明白,应了后小跑出了院子。
“白石亭,阿荔,此亭名字何解你可知道?”穆行重看了一眼周围曲径通幽翠绿横生,把目光落在了亭子的名字上。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父亲希望我跟弟弟忆苦思甜,不忘过往,好好打磨自己。”余荔荔抿了口茶随后说道,“以往这里很少开门,不过今日与穆兄有缘,倒可以在此一酌。”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不过想不到襄侯爷官至此位还不忘饮水思源,令人佩服啊。”虽是这样说着,穆行重却觉得看府内装潢,这位想忆苦思甜的老侯爷是没做到这一点的。
还待再说什么,阿财已经抱着两大罐酒跑了回来。
“穆兄,快,来尝尝我的珍酿。”余荔荔招呼着,已经把酒打开了。
“好,来了。”
三杯后。
“阿……阿荔,你这酒,劲儿挺大啊,我这才喝了三杯,就……”话未说完,人便趴在了桌子上。
从头到尾滴酒未沾的某荔拍了拍他的脸,见人真昏睡了,一改刚刚的温文尔雅,换回了满脸嘲讽:“狗屁的‘归来煮白石’,老子这白石亭是你要跟我以卵击石,老子就让你一穷二白的意思。阿财,捆起来。”
“是。”
从偷了钱袋却可以让穆行重毫无所觉便可以看出来,阿财此人,能成为堂堂余府世子最贴身的跟班,其优势全然不在于他的名字比较旺财,而在于他的手速够快,所以三下五除二的便把人给绑好了,边绑边嘟嘟囔囔:
“还想跟我们主子谈兄论弟,也不看看我们主子是谁?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最可恶的是居然还污蔑我们主子跋扈无礼,先瞧瞧你自己是哪根葱吧,看等一下不教训你!”
无奈,阿财手速太快,还没嘟囔完,便已经绑好了,为了不让自己后半句的嘟囔较显突兀,只好解开重新再绑一遍。
“……咳咳,下回绑一遍就行了。”余荔荔喝了口茶。
是的,这货经常这么干,一有人不如自己意了,就用人畜无害的外表把别人骗回府,然后五花大绑着打一顿——
毕竟在外边打太不好看了。
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德行了。
原本让阿财偷了人家钱袋是看人好看,想关键时刻来个“以美救美”,谁知道这人偏偏拿自己长相说事儿,但凡换个词儿,打个比方,说看自己气质像余世子,他也不会生气,以给对方一场无妄之灾。
不过这人是真好看啊,俊眉高鼻,睫毛修长,刚刚略显苍白的脸因着药酒而多出了几丝红晕,映着阳光下眼睑的痣好像也红了几分。
算着药效应该过了,余荔荔起身拿起杯子朝他脸上泼去。
“咳咳咳……”穆行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醒了?”余荔荔抱臂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