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央柒紧锣密鼓的学习中,杨先生也进府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这日晚上,央柒将大厨房送来的饭餐全吃完之后,也不走路消食,就静静坐在后湖边上。
傍晚时分,外头开始起风了,风吹在脸上倒让学习了一天的央柒清醒了些。这天渐渐变黑,后湖在这光度下是另外一番景象。这段日子,央柒一直忙着看书和铺子的事情,等跟上杨先生的节奏后,央柒则打算让小桃和小菊把这后湖里种上些荷花,等来年,荷花盛开之后,微风一吹,定是美不胜收。
眯了眯眼,央柒开始静静地享受起了现在的宁静和舒适。忙碌之后短暂休息一会,之后的看书的效率会翻倍,这算是央柒近日学习以来的一个小结论。
贺妈妈在外头看了看天逐渐黑了下来,进了内室,拿了件披风,走到后湖边上,就看见央柒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昏暗的光照下,显得格外的凄凉和孤寂。
贺妈妈不喜欢后湖,因为后湖太萧败了,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近日小姐怎么了,老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
贺妈妈将披风披在央柒的身上,然后点亮灯笼,就在央柒的一侧静静等着。
贺妈妈看着缩成一团的央柒,内心极其心疼。自己是陪着夫人长大的,现在又看着小姐长大。夫人在嫁入宋国公府之前,就像那只在天空翱翔的百灵鸟,自由自在的,不知忧愁为何物。顾太医在那时还未进宫成为一名太医,每日只是带着所有的学生四处坐诊。夫人从小便喜欢跟着,虽然不喜欢学医,但那时候,夫人整日都乐呵呵的,生活也没有烦心和忧愁。
直到宋国公府看重顾太医的医术和前景,前来求娶夫人,那时候宋弘文一表人才,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各种表态说之后会如何如何好。因着宋弘文的态度好,即使之前他是二婚,顾太医也做主成了这门亲事。
夫人当时在家中待嫁时,无比的期待,一直在憧憬这辈子能和宋弘文举案齐眉,携手白头。夫人所有的嫁妆包括嫁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贺妈妈现在的眼前,仿佛就是夫人在绣架前眼中含笑地绣着嫁衣。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开心,整个人仿佛蜜罐之中。
可是,嫁入宋国公府的那天就是夫人一生噩梦的开始。老夫人偏爱宋央澜,连带着不喜欢自家夫人,宋弘文一开始对自家夫人也好,可没过多久就腻了,慢慢变得爱搭不理,连老夫人刻意的刁难,宋弘文也装作不知。
看到宋弘文态度逐渐的变淡,夫人的心也逐渐变冷了,在这宋国公府的日子,也开始变得难熬了起来。直到那日,宫里传来消息,顾太医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开的药方害死了宫内的贵人,宋弘文气冲冲地冲进夫人的院子,大声地嘶吼,大骂夫人是个毒妇、扫把星,在宋弘文的怒轰中,夫人才知道顾太医在宫中出事。
顾不上宋弘文对自己的责骂与侮辱,夫人连忙问:“那我爹呢?我爹现在怎么样了?”宋弘文只冷笑一声:“身为太医毫无医术,宫中早已赐了毒酒一杯送上路了。那些弟子、亲人,怕也活不过今日。”宋弘文的一字一句彻底压垮了夫人,偏偏可笑的是,正是那日,夫人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有了身子。
那时候,所有和顾府交好的人立刻划清了界限,夫人一次次求见,一次次被拒门外。夫人只是一介妇人,只得变卖自己所有的嫁妆,希望能打点关系,可是,所有的钱,就如石沉大海,没有半分见效。
夫人也在一次次求情中伤了身子,府中也是惯会落进下石的,老夫人当家,夫人虽然有孕,但老夫人却不允许大厨房增添吃食,加上夫人胃口差,这人就眼见着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
贺妈妈在一旁就看着夫人,由那只美丽的百灵鸟变成了一粒心如死灰的沙土,心中无比的难受,但却束手无策。
直到生产那日,夫人难产血崩而亡。贺妈妈看着眼前面色逐渐苍白的夫人,全是都在发抖,眼哭的红肿,只想若夫人扛不住,自己立刻就去了。
可是,夫人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就是把小姐托付给了二夫人和自己。那个瘦瘦弱弱的奶娃娃是顾家的最后一丝血脉了,自己这条命,是顾太医救得,自己就是拼了这口气也要让小姐平平安安的长大。
还好二夫人后来成为了宋国公府的当家人,二夫人记挂着当年的恩情,一直在招抚着小姐,小姐这才能够健康长到四岁。
这次天花之后,小姐长大了,知道保护自己了!
不知不觉间,贺妈妈早已泪流满面,眼泪顺着那张皱皱巴巴的脸曲曲折折地滴落,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央柒抬头看了看,在贺妈妈的眼中,满眼的伤心与怀念。
央柒知道,贺妈妈想到了外祖父和娘亲。自打央柒有记忆起,贺妈妈就一直陪着自己,晚上自己睡着后,贺妈妈就在外间打地铺,生怕自己晚上做噩梦,屋子里没人害怕。
但贺妈妈不知道,同在一个屋子里,她自己也会半夜做梦哭出声,想念着顾太医和夫人。前世,自己被贺妈妈吵醒后,之后便不允许贺妈妈进屋子,那时候,她觉得外祖父医术差让自己丢人,因此也不喜欢贺妈妈经常提起外祖父。‘
可是,在那一次血夜里,贺妈妈当时请假回了家中看望哥哥。趁着京城乱象来捞一笔的贼人打劫了贺妈妈的哥哥家,在那时,贺妈妈用自己的血给那天的夜加了颜色,而央柒也彻底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老奴。
看着贺妈妈满脸的泪,央柒上前,用自己的小手,抱住了贺妈妈,说道:“贺妈妈,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但央柒自己在心中默默地加上,可是,外祖父全族的血不能白流,贺妈妈,这一世,我定会护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