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呢？”虞溪开口道，她可不认为这就是全部原因了
虞月握着虞溪的手用力几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悲哀：
“后来，妈妈就为了一家人，被迫出去工作，支付高昂的费用，父亲也为了维持生计，不惜放下尊严，在大街小巷乞讨，”
“平日里也就由我来照顾你。”
虞溪听着虞月的话，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场车祸，真是将整个家庭都拖垮了。
如果那天父亲没有带着他们去游乐园，或许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一边照顾你，一边上学，这样的时间没持续多久...我也生病了。”
“具体什么病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我和母亲之间不可提的禁忌，但是这场病差点因为医疗费不够，夺走我的生命。”虞月有些后怕地眨了眨眼。
“一连多次的灾厄，让一向有些迷信的母亲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认为你是灾星。”
虞溪的瞳孔微缩，感受到虞月的手轻轻抚摸，似乎在安抚她。
“所以...母亲自从那时开始就...”虞溪痛苦的低下头，不敢相信这一切。
“嗯，算是吧...”
“那为什么，不在那时就不管我？为什么还要抚养我长大？”
虞溪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这点了，若是虞母将她简单抚养长大，既没有让她觉得对方完全不在意她，又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丁点爱意。
她一边希望对方干脆再也不要管她，而另一边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一点期望对方能够有朝一日回来。
虞月安静了几秒，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还要不要告诉对方。
最后，她还是继续开口道：“这就和后面的事情有关了。”
虞溪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
“后来，父亲为了支付我的治疗费，以及还掉家里的欠款。”
她的眼角好似有圆滚滚的泪珠要落下，本就显得年轻的脸，此刻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压抑着哭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吐字更加清晰。
但说出来的话，仍旧需要虞溪认真去听才可以听清。
“他将自己的器官卖到了地下市场。”
地下市场，也就是‘黑市’。
“那天我和母亲在家里，亲眼看着几个人闯进家里，父亲抱着哭泣的我安抚很久，最后看着我和母亲，还有在襁褓之中的你，笑着被那几个人带走了。”
“你是父亲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妈妈可能...不爱你，但是她爱爸爸，所以...”虞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缥缈，她知道这句话说着很伤人心，但真相确实如此。
虞溪的眼神不断变换，她只觉得那句话让自己十几年以来无数次想让虞母对她再好一点点变成了可笑的幻想。
变成了可笑且幼稚的幻想...
难怪她觉得虞母对她的爱不多不少呢，原来那一点点也只是对父亲的爱，转移到她身上罢了。
她也就是父亲的替代，也就是父亲的遗物，虞母也才会这样对她。
虞母也就是想要教育出一个父亲想要的孩子，才会对她如此严厉，如此苛刻。
最可怜可悲的是，在虞溪知晓这些事后，她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去恨，去质问。
恨母亲吗？不能，虽然虞母后来将她抛弃，但虞母确确实实养了她十几年，对她有养育之恩。
恨父亲吗？这更不能，虽然现在这十几年自己只是被迫活成‘他的孩子’，但在他生前，对她所做的一切，也不可否认。
那恨什么、怪什么？怪上天嫁祸于他们一家的灾难？还是怪自己出生的不是时候？
又或者，是自己压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间？
凭什么他们一家就要遭受这种灾难，凭什么姐姐也莫名其妙遭受病痛的伤害。
凭什么，她就要无辜承受一切，为其买单，而被如此对待十几年？
想到就在隔壁房间，门锁外置的房门，想到自己变身之后，本该对她安慰的母亲，将她的储蓄拿走。
想到自己那段时间，只能一个人在学校遭到特殊的对待，回到家，也只能一个人孤单的舔舐伤口...
她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利刃刺入，并狠狠地将她的血肉翻江倒海。
她就感到不甘...
她就想问出一句凭什么...
这一切都会那么巧合的，那么凑巧的，全部都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难道真是灾星？
先是祸害家人，现在又祸害自己...
虞溪好难过，她想哭。
她想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将自己溺死，从此不再世间。
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吧...
白源还有爱他的家人，她对他不是唯一，过不了多久就能从悲伤中走出。
虞月还有自己的朋友，她对她也不是唯一，过不了多久就能从悲伤中走出。
王美杰...王美杰真的会对她的死感到伤心吗？
自己不过是她的实验材料罢了，自己死了...说不定对她更好也说不定...
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将自己大卸八块，毫无顾虑地做更多实验。
嗯，自己死后，反而会更好也说不定。
反正自己一无是处，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反正自己一文不值。
自己曾经还时不时思考，现在的‘虞溪’是不是以前的‘虞溪’。
现在，连以前的‘虞溪’也不再是虞溪了...
原来她从来不是她自己啊...
虞溪不断地思考，并在内心深处不断地将自己贬低，不断将自己恶化。
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难以言喻的伤悲。
这时，一道如浴春风的气息，似乎将层层伤悲撕碎，温柔的将虞溪轻轻托起。
虞月无言地从身后抱紧对方，臂膀柔软但却显得有力。
虞溪原本逐渐低落的情绪也在这一刻被慢慢平复。
等到虞溪彻底安静下来，在虞月的怀抱中低垂着脑袋时，虞月才温柔地开口：
“没关系的，小鱼，你已经很棒了。”
虞溪仍旧低着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敢抬头，她害怕姐姐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她不敢说话，她害怕姐姐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她只是将虞溪的手，用力地抱紧。
她更害怕姐姐在这个时候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