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变出两盘肉放在桌上,胡晓霞立刻伸着筷子打算放进锅里涮,陆离却在筷子即将落到肉上时忽然抬高了胳膊。
“先写再吃。”
陆离笑的像个心机深重的老狐狸,实际上,这是蓝潼空间里对她说的。
胡晓霞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拿起笔把没讲完的事继续写了下去。
蓝潼道:“让她把董老师的身份写清楚,顺便把村里人供奉的蛇神和山上的坟头也写出来。”
陆离闻言,狐假虎威似的把两盘肉往桌上一摆,懒懒靠在椅子上道:“把董老师和蛇神、坟头的事全写清楚,不然你只有看着我吃的份儿。”
胡晓霞顿了顿,笔尖飞快的继续写着。
洋洋洒洒好几篇,等她写完,陆离也不再为难,拿起她写的东西开始看。
其实陆离看到这么多字就开始头疼,更别提胡晓霞因为长时间没拿过笔,写出来的字都乱七八糟的,看着跟鬼画符似的。
陆离把目光落在纸上,不过是想让蓝潼看罢了。
胡晓霞忘记她在山上活了多久。
只记得她来的时候听到过关于村里学校的事,也听过关于董老师的事。
董老师是城里下乡来的支教老师,为人和善,是典型的读书人。
他没来之前,村里的孩子都是不上学的,因为离无女村最近的学校也要翻山走将近两个钟头。
蓝潼忽然注意到,胡晓霞称呼这座村子的名字为“无女村”,可这个副本的名字却是“谋雨村”。
“你问问胡晓霞村子是不是改过名字。”
陆离问了,胡晓霞百忙之中放下筷子拿起笔在一旁写了几句解释。
原来这座村子本名就叫“无女村”,听说古代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这是后来改的。
村子坐落于山中,十分落后,无论是更朝迭代还是打仗,几乎都波及不到他们。
之所以改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村子里大多都是男人,那时大家信奉男人为天之类的话。
女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村里正常适婚年龄的女人很少,但单身的男人却很多。
为了抢夺一个女人,村子里还发生过内斗,这种内斗是难免的,因为性别资源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村长对此无可奈何,为了平衡村里男人和女人的数量,村民中有一部分男人会专门出去务工,联系人贩子给村子里送女人。
无女村虽然远离城市,但是靠山吃山,山中的物资十分丰富,来回送去城外倒卖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古代的时候买卖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说买也就买了,这算不上什么事。
可从民国结束以后,时代飞速发展,人贩子在相关部门的追击下越来越少,村里的女人也越来越少。
有时候连续好几年都买不到新女人进村,村长无奈下,添了一条村规。
那就是女性共享。
胡晓霞就是在这之后,被送进了村里。
无女村改名,其实也是一件巧合的事。
进入现代化管理的时候,城里的人下乡记录各村的信息。
从村民浓重的乡音口中得知了村子的名字以后,他们统一觉得这个名字十分不利于大团结,所以用与村民口音相似的“谋雨村”给村子改了名字。
蓝潼了解之后,继续回到介绍董老师这里。
胡晓霞说,她进村里的时候,村里还是有不少女人的。
村里将近四成的男人都有媳妇,除了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的女人受到的待遇会好一些,从外面拐来的基本上都当牲口来用。
要她们当牛做马的伺候,要她们下地干活,要她们陪床生孩子,还锁着她们的脚怕她们离开。
董老师的出现,给村子里年虽小的孩子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教导孩子们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敬爱,什么是人与之间的平等。
分明对每一个普通人来讲都无比熟悉的事,但在这座村子里,却像是触犯了天条似的禁忌。
起初,村民们对这个文绉绉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董老师并不在意。
可当他们逐渐发现自己的儿子女儿被董老师所影响,开始主动在某些事上试图劝阻他们时,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村里的女人纷纷自发找到董老师的宿舍里堵着门骂他教坏了这些孩子们。
董老师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却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没有人会听,也没有人在意这个好端端从城里来“自讨苦吃”的人。
在他们眼里,有本事在城里生活下去的人肯定不会来这乡下,董老师看着老实巴交,实际上肯定是犯了什么错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来了村里。
自从这种事闹过几次后,村民们就不让自家的孩子去学校上课了。
董老师一个人,每天站在学校门口,从日出等到日落。
他没能等到任何一个来上课的学生。
却偶然在山上救了濒死的胡晓霞。
胡晓霞被董老师藏在宿舍里,把从城里带来的药都用在了她身上。
她的腿虽然无法恢复原样,但逐渐也可以开始行走。
这座山太深了,没有村里人带路他们谁也走不出去。
那时离董老师支教三年的结束时间还有一年整,董老师答应到时候上面派人来接他离开的时候会带上董晓霞,董晓霞便也歇了心思,静静的和董老师一起等着离开。
过往的时光胡晓霞记得很清楚,因为受尽折磨的她觉得,在学校里和董老师度过的那一年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平淡幸福。
她每日最常见的风景就是董老师坐在学校门口的那把旧椅子上。
有时董老师手里会拿着书,有时会坐在那里写写画画,他的背脊永远挺的很直,眼镜被闹事的家长摔坏了,玻璃上还贴着半块胶布。
可胡晓霞就是觉得他很好看,可能是文人自有风骨,她仿佛能透过董老师的身影,看到深藏其中的灵魂。
董老师为了孩子们的学习,也曾挨家挨户上门找过他的学生。
但无一例外,迎接他的是无止境的谩骂和羞辱,以及被狠狠甩上的紧闭的门。
他也曾尝试打电话向上面反映,可办事效率太慢,一层层调查落到村子里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事查到村子里时,村长一顿酒就把那些前来调查的人打发走了。
在这之后,董老师在村里更受孤立,小卖铺都不愿意卖给他东西。